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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南扬州高沙天王禅寺 湖广荆州江陵水月禅院 嗣法门人 超巨 超秀 等编

举古

举大慧云:“永嘉道:‘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是则龙女顿成佛,非则善星生陷坠。’永嘉亲见六祖来,要且只在是非里。云门即不然,非不非,是不是,仰面看天,低头觑地,惺惺时直是惺惺,瞌睡时一向瞌睡,也无佛法可商量,亦无尘劳可回避。有时睡里惊觉来,元是猫儿捉老鼠。法祥这里又且不然,非不非,是不是,左右逢源,纵横的实。伸手摸着鼻孔,放脚踏着实地。时惺惺,时瞌睡,一味任运优游,业债那可回避?一回饮水一回噎,冷暖从来只自知。且道知底是个甚么?”以手作鹁鸠嘴云:“谷谷!孤!”

举慧能大师会下有僧尝举卧轮禅师偈曰:“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月长。”“祖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因示偈曰:‘慧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山僧亦有偈曰:‘行谧闲伎俩,千思与万想。随起即随灭,谁灭复谁长?’众兄弟,且道那里是明心地处?那里是加系缚处?试捡点看。”

举明州大梅法常禅师,自见马祖后直入大梅山住二十年,祖闻,令一僧去问:“和尚见马师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师云:“马师向我道‘即心即佛’,我便向这里住。”僧云:“马师近日佛法又别。”师云:“作么生别?”僧云:“道‘非心非佛’。”师云:“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举似马祖,祖云:“梅子熟也!”师云:“不是大梅,险乎堕在马师彀中。若非马驹,梅子烂酱也无人知。且道众中还有知者么?”

举金鸾一日在厨前见典座,便问云:“变生成熟即不无,典座离却木杓,道将一句来?”座无语,令众代语,皆不契,乃自代云:“羊羹虽美,众口难调。”白云禅师举云:“大众且道:金鸾离得木杓也未?法华即不然,离却木杓一句作么生道?人情若好,吃水也肥。”“嵩岩若作典座,待伊道:‘离却木杓,道将一句来。’好向伊道:‘粗餐易饱,细嚼难当。’且道与二大老道的相去多少?具眼者辨。”

别古

泉州王延彬太尉因到昭庆煎茶次,时朗上座与明昭把铫,忽翻却茶铫,尉见乃问上座:“茶罏下是个甚么?”朗云:“捧炉神。”尉云:“既是捧罏神,为甚么翻却茶铫?”朗云:“事官千日,失在一朝。”尉拂袖便去,明昭云:“朗上座吃却昭庆饭了,却向江外打野榸。”朗云:“上座作么生?”昭云:“非人得其便。”师别云:“君子道消,小人道长。”

举圆悟勤禅师一日因书记、维那二人争兢,悟乃揭榜曰:“书记、维那行令不正,老僧罚油,行者吃棒!”令二人下语,维那云:“难逃智鉴。”悟云:“不是!不是!”书记无语,二人俱逐出。师别云:“小人有过,罪及家长。”又云:“岂是爷贫连子苦?”

云门云:“十方国土中,惟有一乘法。你道自己在一乘法里?一乘法外?”自代云:“入。”又云:“是。”师别云:“普。”又云:“劄。”懒瓒和尚云:“吾有一言,绝虑忘缘,巧说不得,只要心传。”师别云:“吾有一言,即事应缘,留滞不得,作么生传?”修山主颂曰:“欲识解脱道,诸法不相到。眼耳绝见闻,色声闹浩浩。”师别云:“欲识解脱道,不离于作造。万象里横身,万缘绝笼罩。”

陆亘大夫问南泉:“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么?”泉云:“如国家用大夫作甚么?”师别云:“欠他又争得?”

陆大夫问南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亦曾坐、亦曾卧,如今欲镌作佛,得么?”泉云:“得,得!”大夫云:“莫不得么?”泉云:“不得,不得!”云岩晟云:“坐即佛,不坐即非佛。”洞山价云:“不坐即佛,坐即非佛。”师别云:“坐即佛,不坐亦即佛。不坐非佛,坐亦非佛。还会么?如不会,坐底自坐,立底自立。”

沩山示众云:“老僧百年后,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左胁书五字曰:沩山僧某甲。此时若唤作沩山僧又是水牯牛,唤作水牯牛又是沩山僧。且道唤作甚么即得?”仰山出,礼拜而去。师别云:“当时拂袖便出。”

黄檗因南泉问:“甚么处去?”檗云:“拣菜去。”泉云:“将甚么拣?”檗竖起刀子。泉云:“汝只解作宾,不解作主。”檗以刀子点三下。黄龙新云:“今时师僧往往作拣菜会却。”师别云:“不作拣菜会作甚么会?”

径山洪諲禅师因僧问:“如何是长?”师云?“十圣不能量。”僧云:“如何是短?”师云:“蟭螟眼里着不满。”其僧不肯,便去,举似石霜,霜云:“只为太近实头。”僧问石霜:“如何是长?”霜云:“不屈曲。”僧云:“如何是短?”霜云:“双陆盘中一喝彩。”“莲花这里则不然。若有人问:‘如何是长?’向道:‘一粒粟中含世界。’‘如何是短?’‘沧溟海里现浮幢。’”又云:“如何是长?伸手便摸着。如何短?浑身容太宽。”

潭洲东寺如会禅师因崔相国入殿见雀抛粪于佛头上乃问:“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为甚却抛粪于佛头上?”会云:“他终不同鹞子头上抛。”师别云:“这个众生若无佛性,怎解抛粪?”

代古

举庐山归宗智常禅师因普请乃问维那:“作甚么?”那云:“拽磨。”师云:“不得动着中心树子。”维那无对。师代云:“动即不得,只要磨转。”

杭州盐官安国师一日唤侍者:“将犀牛扇子来!”者云:“破也。”师云:“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者无对。师代云:“但向前作犀牛玩月势。”

婺州新建禅师一生不畜沙弥,有座主云:“上座年尊,何不讨个沙弥侍奉?”建云:“若有眼暗、耳聋、口哑底为我讨一个来。”主无对。师代云:“与么则侍奉有余,何须更觅?”

襄州关南道吾和尚,或执木剑横肩作舞,僧问云:“手中剑甚处得来?”吾遂掷于地,僧却置师手中,吾云:“甚处得来?”僧无对,吾云:“容汝三日,下取一转语。”僧亦无对,吾乃拈剑肩上作舞,云:“恁么始得。”师代云:“待伊道:‘甚处得来?’便夺手中剑来,劈面一挥,管取关南进前无路、退后无门,更说甚么得与不得?”

抚州石巩禅师凡见师,以弓架箭示之。一日三平至,巩云:“看箭!”三平乃拨开胸云:“此是杀人箭。活人箭又作么生?”巩乃扣弓弦三下,平便作礼,巩云:“三十年架一张弓、两只箭,只射得半个圣人。”遂拗折弓箭。平后举似大颠,颠云:“既是活人箭,为甚么向弓弦上辨?”平无对,颠云:“三十年后,要人举此话也难得。”师代云:“待伊道:‘既是活人箭,为甚么向弓弦上辨?’但云:‘既从地倒,还从地起。’”

机缘

僧问:“‘向上一路,佛祖难通别峰’一句请师直指。”师云:“上座从甚处来?”进云:“正峰。”师便打。进云:“八字打开全体露,一毫头上现全身。”师云:“未信你在!”进云:“这老汉为甚如此?”师云:“曲为阇黎。”僧礼拜,师便打。

僧问:“三寸离钩即不问,西林人境请师宣。”师云:“大江连底冻,扁舟不易行。”进云:“如何是西林境?”师云:“云幢撑碧汉。”进云:“如何是西林人?”师云:“铁帆挂三泖。”“如何是人中境?”师云:“阶前踏雪深。”“如何是境中人。”师便打。进云:“昔日船子,今朝和尚。”师云:“一对铁锤无缝罅,千秋万古任钻研。”

问:“如何是同生不同死?”师云:“锦绣通身不挂丝。”“如何是同死不同生?”师云:“虚堂高卧无人问。”“如何是同生复同死?”师云:“形山之外无影子。”“如何是生死俱不同?”师云:“橘柚弗连枝。”僧拜,云:“向后作么生?”师云:“老僧舌无骨。”

师唤演侍者:“与我取拂子来!”演取拂子,举,问云:“这个是甚么人得?”师云:“无面目人得。”演遂掷下拂子,师云:“既是无面目底,你这一掷又落在甚么处?”演乃收拂子云:“和尚道是有面目?无面目?”师云:“放下拂子,向你道。”演以拂子蓦面一拂,师颔之。

僧问:“经行及坐卧,尝在于其中。未审其中是个甚么?”师云:“经行及坐卧。”僧罔措,师云:“钝汉!”

梅生问:“如何是主中宾?”师云:“赤手混埃尘。”“如何是宾中主?”师云:“出门不离户。”“如何是宾中宾?”师云:“奔驰受苦辛。”“如何是主中主?”师云:“眼里瞳神露。”

僧问:“衣里明珠如何收得?”师云:“日用太分明。”僧云:“谢师指示。”师云:“指示个甚么?”僧礼拜,师便打。

僧问:“当头坐断,凡圣不通。直截到家,如何进步?”师便打,僧云:“莫不这里便是么?”师亦打。僧礼拜,师云:“你道前一棒与后一棒是同是别?”僧无语,师云:“有头无尾汉!”

僧问:“如何是第一玄?”师云:“庞老女儿提菜篮。”“如何是第二玄?”师云:“空生宴坐雨花岩。”“如何是第三玄?”师云:“越江星夜倒拖船。”“如何是第一要?”师云:“嵩山打破灶。”“如何是第二要?”师云:“呈桡并舞棹。”“如何是第三要?”师云:“谁行不踏道。”

僧问:“五蕴本空,四大非有。和尚向甚么处钳锤?”师云:“四大五蕴。”

僧蓦竖起拳云:“既是本来无一物,因甚却有这个?”师云:“这个是甚么?”僧一喝,师便打。

僧问:“如何是第一句?”师云:“离相离名光似漆。”“如何是第二句?”师云:“初月影分弓陷水。”“如何是第三句?”师云:“别宝波斯入闹市。”

僧求师话头,师云:“你这一问从甚处来?”僧云:“不知。”师云:“自己问尚且不知,更乞甚么话头?”

普请采茶次,有僧指圣僧云:“大众俱请采茶,为甚么不请伊去?”师云:“你试请看?”僧云:“请伊弗动。”师云:“采茶去!”僧便行,师云:“大好不动伊。”

僧问:“一口气不来,向甚处安身立命?”师便打,僧无语,师以拄杖擉云:“钝置杀人!”

僧问:“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师云:“老僧也不识。”僧罔措,师便打,僧云:“莫便是?”师云:“错!”

王潜庵行兵次,见师曰:“前日是文生,今朝作武夫。”师云:“且喜居士现大人相。”士乃作礼。

僧问:“澄潭无底,请和尚道。”师打,云:“你道深多少?”僧喝,师又打,僧礼拜,师以杖擉退,云:“这里不是躲身处!”

普请搬柴次,二僧扛柴,师问云:“是上堆下堆?”僧云:“扛便休说甚上下。”师云:“恁么则来处不明也!”僧踌躇,师云:“去!再扛一担来。”

因僧采菌,师问云:“山上有虎你还见么?”僧云:“虎则有,只是无形可见。”师云:“既无形,怎知是虎?”僧无语,师打云:“你不曾采菌来!”

师举雪峰示众:“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僧便问雪峰:“祖师在么?”师云:“在!”僧云:“在甚么处?”师便打,僧蓦面一吹,师直打出。

浴次,问行者:“既不洗尘,亦不洗体,且道洗个甚么?”者提手巾抹汗,云:“且待我揩汗。”师云:“道得恰好,秪是不知落处。”者罔措。

斋次,云:“吃饭的吃饭,吃粥的吃粥。”西堂云:“天童不如者里要饭便饭、要粥便粥?”师云:“秪是不得饭箩边饿杀好。”堂云:“饿杀我一个。”师云:“一众吃饭,为甚独饿杀你?”堂云:“一粒不沾唇。”师云:“却是你解吃!”

香灯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师云:“朝夕好挑灯。”

僧乞师话头,师云:“你在堂中多少时?作甚么?”僧云:“参万法归一。”师云:“骑牛更觅牛。”

僧问:“五更侵早起,行路已多时。即今不知安身在甚处?”师云:“五更侵早起,行路已多时。”

师命僧作饭头,僧便问:“从上来,还有不食底人也无?”师云:“有。”僧拟议,师云:“你即今是食底不食底?”僧云:“从不曾咬着。”师云:“寻常将甚么活命?”僧云:“师云:‘大好不咬着。’”至晚,师举前话问侍者曰:“秪如山僧道个有,你作么生进语?”者云:“如何是不食底人?”师云:“须弥嚼碎不留渣。”

师因牛不食草,乃问侍者云:“如何是不食底牛?”者云:“用食作么?”师云:“不是这个道理。”者云:“和尚又作么生?”师云:“你问将来?”者云:“如何是不食底牛?”师云:“吃遍青山无寸草。”

僧问:“父母未生前,面目在甚么处?”师云:“在你脚跟下。”

僧参举坐具,云:“诸方以此济物利生,祖师以此为凡为圣。为圣为凡且置,请问这一句作么生道?”师便打,进云:“古木逢春秀,寒梅遇雪芳。”师云:“从来不借他人力。”僧礼拜,师复打。

师问拙幻云:“觅巧不得,拙自何来?”拙云:“故此幻。”师云:“还有不幻的么?”拙云:“千佛道不出。”师云:“你道了!”侍者傍云:“鸣破则不堪。”拙云:“和尚莫作这个会!”师云:“老僧也是顺水推船。”

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为甚百鸟衔花?”师云:“肉臭惹苍蝇。”“见后为甚不衔花?”师云:“镜破不藏影。”

僧问:“与么来彩凤舞丹霄?与么至铁蛇横古路?二途俱不涉,未审作么生?”师云:“今日从甚处来?”进云:“某甲则不然。”师云:“你又作么生?”进云:“各与三十棒。”师云:“未见在。”僧礼拜,云:“和尚信不及么?”师云:“我倒信你及,你信我不及。”

僧问:“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语未竟,师打云:“这个唤作甚么?”进云:“和尚太费心力。”师又打。

僧问:“猛虎当轩,谁是敌者?”师和声打云:“这畜生!”

僧问:“自远趋风,请师一接。”师竖起拳,僧云:“除却这个还别有么?”师便打,僧云:“棋逢作者方堪着,琴遇知音始好弹。”师云:“知音罕遇。”

问:“从苗辨地,因语识人,犹落第二门头。且道如何是第一门头?”师打云:“且道是第几头?”僧喝,师又打,僧又喝,师直打出。

圣学问:“一念未生前意旨如何?”师云:“五凤楼前石狮子。”进云:“一念已生后又作么生?”师云:“云行雨施。”

问:“先敌后和,多了一番饶舌。”师云:“非公境界。”

问:“五虎攒羊,羊命何救?”师云:“咩咩。”问:“身居陷阱,无计脱离。”师云:“谁缚汝?”

僧问:“道超世外,如何是世外道?”师云:“十字街头辊绣毬。”

僧问:“阁岸空舟高挂帆,是何意旨?”师云:“坐地贩杨州。”

僧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师云:“归不归且止,你唤甚么作一?”僧罔措,师打云:“话头也不识!”

会元峨雪参问云:“和尚会中有夹山么?”师云:“幸喜居士今日惠临。”

铁庵呈拈颂,师批云:“准中。”时此山侍旁云:“第几名?”师云:“不落数。”山云:“已见了也。”师云:“那里见?”山云:“赃在这里!”师云:“贼!”山云:“贼!贼!”师便休。

僧问:“四大本空,五蕴非有。和尚将甚么打?”师劈脊便棒,僧拟议,师云:“鹞子过新罗。”

僧问:“今日结制,个个气宇如王,未审还有向上事也无?”师云:“有。”僧拟开口,师便掌,僧喝,师又掌,僧又喝,师直打出。

僧问:“某甲无有个入处,请师指示。”师云:“正好着力。”复问云:“你号空音?”那僧云:“是。”师乃击引磬云:“闻么?”僧云:“闻。”师云:“从甚么处入?”僧拟议,师拦胸一推,云:“去!”

师问僧:“你名甚么?”僧云:“穷源。”师倾壶水云:“你道这一滴从甚处得来?”僧一喝,师便打,僧罔措,师云:“何不再喝?”

沈居士同众打七,师问云:“满堂僧不厌,一个俗人多。你即今还是僧是俗?”士云:“唯吾独尊。”师云:“如何是你独尊处?”士云:“达磨道不出。”师云:“你即今道底是甚么?”士拟议,师便打。

又云:“彻底掀翻即不同,如何是你普天点点圆?”僧云:“瞒不得和尚。”师云:“那里是你瞒不得处?”僧云:“大家在这里。”师拈起茶盏云:“何不道请茶。”

又问:“绝正遍即不问,如何是你鼻孔?”僧云:“两眼对两眼。”师领之。

问:“红炉炼出擎天骨,祖印全彰事如何?”师便打,进云:“者犹是德山老汉底,作么生是和尚手眼?”师云:“汝但吃棒!”僧喝,师复打。

问:“出世利生即不问,西来大意是如何?”师云:“万安倒卓石狮子。”进云:“大地众生开只眼,一轮红日耀乾坤。”师云:“成甚么边事?”僧礼拜,师便打。

(信善伍之凤同缘明福助刊二隐禅师语录卷第七祈求男增百福女纳禾祥康熙戊午夏荆南水月林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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