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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归

单薄的人影掩映在越来越淡的雾气之中。花千骨伸手一探,却径直穿透了过去。

花千骨凝神一看,原来那身影竟然也是雾气凝聚成的,只是有了那么一个形状,却压根没有实体。

揪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只要不是白子画的尸身,看到什么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细细的的将整个不大的山洞转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跟白子画有关,这让花千骨松口气的同时还充满了疑惑,刚才来的路上,她明明很清楚的感受到了白子画的气息,怎么一下子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呢?

重新打量一圈山洞,视线最终又落在那越来越淡的身影上面。那身影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极模糊的一层,连五官都看不清楚。若不是花千骨对白子画太过熟悉,刚才根本认不出那身影到底像谁。

轻轻抓了一把雾气,放在手心细细感应,突然想起,白子画的气息正是在禁止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消失的。而那一瞬间,从这个小山洞里跑出去的,只有那团厚厚的雾气。

仿佛突然被雷劈在了头顶,花千骨抓着手里的雾气,再次用心的去感应,果然一丝极淡的气息隐隐存在,不是白子画的又是谁的?

花千骨疯了一样将四散的雾气聚拢在一起,可那雾气无形无装,如何聚拢的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雾气也消散至尽,一下子无力的趴在石台上嚎啕大哭起来。

修仙界里凡是修成仙体的,只有在神魂也彻底消散之时,尸体才会分解崩坏,重新化成一团能量消散在天地之间。而白子画,很明显在大阵刚刚破碎之时,就已经神魂尽散,开始肉体的崩解。若不是还有一层禁止阻拦了那肉体消散得速度,她根本连他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等我几个时辰,只是几个时辰而已,让我跟你说句话也好。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找你找的有多苦!自从你离开那天,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我甚至还亲自来长留找过你两次,你却躲着我,到死也不让我见上一面。白子画,你够狠。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无情之人!”

许久,眼泪似乎都已经流干了,花千骨无力的倒在石台上,不止一次的想到,上一世临死前明明都已经诅咒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了,为什么白子画还会这样干脆的死去?难道当时自己的诅咒没有起效?

不对,若是没有起效,他又怎么会所有伤痕尽皆修复,唯留下绝情水的疤痕?

不,也不对,若是真的让他不伤不灭,为何那伤疤却没有消去?

此时此刻花千骨心里怎么也想不通,脑海里简直有无数个问题得不到解答,闹哄哄的,让花千骨快要疯掉。

如海一般的后悔将她彻底淹没,她想,若是当初,自己没有诅咒他,是不是他顶多也就是肉身寂灭,却能保得一丝神魂,让他也能像东方一样轮回转世?

若是一开始就明白,死亡对修仙者来说并不完全是生命的终点,那么当初自己会不会就不用集齐神器,以至于惹出后面那么多事情来?

她想到自己曾经用不归砚回到过去,却终究还是没忍心杀死自己,若是当初自己狠下心来,是不是白子画就不会再因为婆娑劫而受那么多苦?

腾地,花千骨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怎么忘记了,她可以用不归砚回到昨天,将白子画救下来呀。

想到就去做,花千骨飞一般冲向当初封印不归砚的地方,一扫之前的颓唐。

自从上一世临死前花千骨将十大神器重新封印,这五千年来,已经陆续有九大神器一一出世,而这不归砚,却因为当初封印的地方太隐秘,所以至今都没有被人寻到。

那不归砚被花千骨藏在酆都城门之外一里地的路中央。那里正是阴阳两界相互交融的分界线,阴气与阳气相碰激发出来的轮回之意,将不归砚的气息完全遮挡,以至于走过这个地方的人和鬼千千万,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归砚。

飞快的感到埋藏地点,花千骨私下看了看,刚刚大战之下,所有人鬼仙都在忙着找安息之所,竟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经过。花千骨法术一指,那地底的不归砚便自己冲破泥土,飞到花千骨的手心里来。

粗略检查了一下,禁止都没什么改变,心下彻底放了心。

花千骨赶到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急急的施法摧动不归砚,就见到一阵绚丽的五彩华光闪过,花千骨与不归砚一齐消失在了原地。

花千骨调动一下不归砚回溯时间的指针,只一眨眼的功夫,花千骨就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条没有尽头的笔直的通道,她知道,这就是时间之路。因为上一次她已经来过一次,便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且,因为这次回溯的时间十分之短,她只在时间之路中呆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弹出来了。

花千骨睁眼看到就跟穿越前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周遭环境,气的一拍大腿,早知道先赶到长留山地下封印之处,还省的来回赶路了。

话是这么说,可花千骨却一点都没有耽搁的朝着长留山飞奔而去。当她急急的赶到长留山时,众人虽然还在推挤着护山大阵,但那大阵却还没有破。花千骨直接用不归砚将自己传送到那出地下山洞,却发现山洞里还是一片雾气。

那雾气比上一次来时要浓郁的多,雾气中央的人影也更加清楚明晰,花千骨高兴的脸上一下子下起了寒霜,那身影,分明仍然还是个虚影。

花千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上前继续查看,发现那身影之中,竟然还残留着一分神念。而所有的雾气,其实都是从那身影上散发出来的。只是那身影上始终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不断的吸引着这些雾气,让它们不断的聚向那个身影。

花千骨抓了一团雾气,发现吸引它们的,正是妖神之力,细想之下,才明白白子画恐怕是已经收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肉身直接崩碎瓦解了。可是当初给他下的诅咒,却在这个时候对他起了保护作用,每一个含有妖神之力的小分子,都会在神识之力的引导下重新组成身体。也许是身体被破坏的太过严重,所以白子画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修复完全,仅仅是聚集起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之前所有的雾气会全部消失,就是因为那时已经连一丝神识都不存在了,妖神之力没有牵引,根本无处发挥。再者说,经过了这么多年,那妖神之力也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能真正起作用的已经非常之少了。

想通了一切,花千骨便知道这一趟几乎是白来了,她只有在白子画受到致命伤害之前就将他救出来,这样才能让他摆脱困境。

一招手将不归砚取出来,又是一阵闪光,花千骨来到了一个月之前。

当花千骨看到山洞里依然飘散着一团雾气时,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又摧动不归砚继续回溯,这一次,她干脆回溯了一百年。

失望,再次回溯,再次失望,再次回溯……

花千骨在时光之路上前进的越来越远,这条路对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花千骨明白,时光回溯是有极限的,当她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是她回溯的尽头,若是那时候也没有办法救回白子画,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了。

狠了狠心,花千骨在一次次失望后,一下子回溯到了几千年前。至于到底回溯了多少年,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一开始时她甚至可以精确的回溯到之前几个眨眼的时间,但是越往前回溯,时间的准确性就越模糊。但花千骨不在乎。只要她回溯的时间白子画还好好的活着,那就一切都没有问题。

当花千骨终于从时光之路中弹出来时,因为长时间的穿梭时空,精神有些萎靡,头脑昏沉沉的,竟然险些一头载到在地。抬眼看了看山洞,此时山洞的禁止依然存在,却什么都没有,难道这个时候白子画还没有进来?

花千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绝对来得及了。坐下身打坐片刻,将萎靡的精神整理了一番,头脑彻底清醒,这才用不归砚离开山洞,想要随便抓一个长留的弟子来问一下现在到底是哪一年。

可是当她一出山洞,就看到一道白光向山外遁去,而来处竟然正是绝情殿。心头一阵止不住的喜悦,花千骨一个瞬移就来到的那人的前面。

长身玉立,一身白衣,满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不是白子画又是谁呢?

白子画正御剑飞遁,却冷不丁面前突然闪出一个人来,差点就没操控好给一头撞了上去。而花千骨经过这五千多年的相思,终于这么近距离的再次看到白子画,心中的激动与悲伤一起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落下来,在风中颗颗散落,就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白子画看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他十分确定这个人之前并没有见过。想来如此惊人的美貌就算是月亮见了,也一定会藏起来的。若是之前曾经见过,哪怕只是不小心瞄了一眼,应该也会有印象的。可是,他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子画心中着急赶路,忍住心中好奇,就要再次御剑飞遁,可是他刚一转身,就被身后的人给拉住了袖子。

白子画心中一动,这么熟悉的动作,以前只有徒弟花千骨才会对他做,如今这人对他做出这个动作来,竟然是如此相似,几乎都要让他认错了人。

一想到花千骨,心里就是一阵悲凉。今天正是神魔大战的日子,他必须要赶紧赶到,阻止花千骨对众仙开战。

心中一急,就顾不得身后的人了。轻轻一甩手说一声“道友请自重!”就要再次御剑,可是身后的人已经又是一个闪身,挡在他的面前。

“白子画,你要去哪?我有要事跟你相商,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必须要听!”

白子画微怒,却发现对方远比自己高出许多层的法力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竟然是半神之位,只差半步,就可成神的大人物,这修仙界什么时候突然有这样厉害的修仙者了?正疑惑间,又感到对方身上始终萦绕着一种奇怪的波动,那波动跟这个时空格格不入,顿时心头一惊,开始认真对待起她来。

“道友要说什么?”白子画满脸严肃,他完全不知道这个穿越时空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花千骨看到白子画终于肯正面看自己了,心头高兴万分。可是同时又有种他没有认出自己的别扭和遗憾。难道就因为换了一张脸,就完全认不出来了么?轻轻咬了下嘴唇,还是决定先办正事要紧,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神魔大战还有多久?”

花千骨一见面就发现白子画的气息还很不稳定,并没有不死不伤之躯,便知道此时肯定还没有到终极大战那一天。

白子画微蹙了蹙眉头,解释道“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现在必须要赶去才行,若是事情不着急,就等我回来再另行商议吧。”

“什么,马上就要开始?这怎么办?”花千骨急了,若是大战在即,她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阻止当年的自己给白子画施以诅咒呢?只要白子画没有不老不死,她就可以将他的神魂保下,悄悄选择一处让他转世投胎,再也不用担心会因为各种原因而灰飞烟灭了。

白子画看花千骨脸上表情不断变化,心中着急,找好看门见山的问起来:“你是来自未来时空的人吧?你是用不归砚回溯回来的?”

花千骨一惊,张口结舌都忘了怎么回答了。

“你身上空间波动于此处时空的人全都不同,而不归砚向来只能往过去回溯,却是万万不能去未来的。答案就很明显了。既然是来自未来的人,不妨长话短说,跟我说一下都发生了什么事。”

花千骨终于从惊讶中回过身来,结巴着说到“当初我……不是,花千骨她用幻境骗你杀了她,然后妖神死去修补六界,一切回到了从前。”

“她竟然骗我杀了她?”白子画双手颤抖,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既然她这么想死,我就成全她!哼!”

花千骨被白子画的回答给惊呆了,心下难受的厉害。她不可置信的问到“你,你竟然一点都不介意杀了她?她不是你最在乎的徒弟么?”

“死不过是重新进入轮回而已,若是她死了就可以拯救天下,杀她又有何不可?”白子画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花千骨的心也似乎被一下子冻透了。原来,她在白子画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位置么?眼泪又要上涌,却被花千骨硬生生止住了。

白子画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换,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禁继续问到“你在未来过得好么?”

“不好,一点都不好!”花千骨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嘴里忍不住呜咽着哭诉着这几千年的委屈“我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傻子找回记忆,你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我找了你几千年,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对我?”

白子画一瞬间从这短短几句话中获得许多信息。修仙者只有在绝大多数神魂都缺失无法弥补时,才会在投胎之后变得痴傻。至于如何会导致这个结果,必然是跟修补六界有关,难道她已经跟异朽阁做过交易了?她居然想要让自己亲手杀死她自己,还要毁掉所有神魂,想要永不轮回。小骨,你竟然对我恨到如此地步,连一丝补救的机会都不给我么?

手指的指甲已经因为过度的用力在手掌上掐出深深地血痕,可白子画却毫无所觉,只觉得心中的怒气就要将自己焚毁殆尽。

敛了敛心神,看向妖神大战约定的方向,眼中一片晦暗不定。

花千骨哭着哭着就觉查到不对劲了,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跟他说这些,他根本不可能听得懂啊。可是一抬头,却发现白子画眼中极力压抑的怒气,顿时感到一阵不好。

“道友肯穿越时空前来示警,白某铭感五内。只是此刻大战在即,白某有诸多不便,只能先去忙大战的事情了。告辞!”

白子画对花千骨拱了拱手,当即掉头御剑朝那处约好的地点赶去。

花千骨想要离开,心里还有些不甘,不离开,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咬了咬牙,终是一个瞬移闪到白子画身前,一把拉过白子画的手,头也不回得说道“时间紧迫,我送你一程。”

当即几个瞬移就赶到了集合地点。此时所有人全都来齐,却看到白子画竟然与一个样貌奇美无比的美人一起到来,顿时一片嗡嗡之声,全都在私下里热议两人是何种关系。

花千骨看到对面的妖神骨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痛恨,顿时明白是自己的相貌招来了过去的自己的嫉妒,心中一叹,随手化出一块面巾,一下子把脸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顿时,空中的花千骨跟白子画三人间电光闪动,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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