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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下篇明德,以不德為元,不德者,忘德以應用者也。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德者,得也。內得於心,外得於物常得而無喪,利而不害,物得以生謂之德也。本由蘊道故有德,有德而無名,道之深也。有德而有名,道之淺也。道有深淺,故德有上下。所謂上德者,至德也。至德者,深矣,遠矣,與物互矣,人不見其迹,則謂之不德,以其含光匿耀,支離所為,使百姓日用而不知,其德全矣,故曰有德也。

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下德者,迹用漸彰至一朵散,因循任物,物保其安己,天下稱之,歸美于已遠於至德也不喪,己遠於至德也,故曰無德也。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夫有上德者,性受自然之至妙,命得元氣之精微,神貫天地,明並日月,無思無慮,心自無為,忘功忘名迹,無以為用也,謂無用己為而自得也。古本作上德無為而無不為,言上德之人,心既寂默,性亦恬憺,縱心所好,不違自然,任性所為,不逆萬物,故無為而無不為。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下德降於上德者也,性受自然之平淡,命得元氣之純和,神配陰陽,明效日月,民皆仰戴,咸共樂推,故曰有以為。古本作下德為之而無以為,言下德之人心存仿像,執守沖虛,應物臨機,不敢造次,故曰無以為。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仁者博施兼愛,皆可為也。可為而無偏私,故言上仁。有心濟乎群品,故言為之。功成不居,事遂不宰,故無以為也。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義者宜也。有所宜必有所虧,處于事類而無所不宜,故曰上義。有宜有利,故為之。其所為者,皆由裁非斷割,而有以為也。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攘臂,謂攘除衣袂以出臂也。仍,引也。夫禮者,履也,謂履道而行,辮上下,定責賤,謙恭和柔使無爭心,斯禮之本也,故稱上焉。玉帛交馳,威儀相答,擊跽曲拳,進退顧揖,此禮之文也,故為末焉。莊子曰:大禮與天地同節。又曰:以禮為翼者,所以行於世也。古聖制禮,使人定心氣,整容貌,故曰為之。然而中下之士,喪本崇末,曲說煩多,不能應答,故曰莫之應。此失禮之微者也。而有鮑然作色奮臂,仍引指陳去就為爭競之端,又失禮之甚者也。老氏舉渾淪分散,一至於此,在下文也。嚴君平曰:虛無無為,開導萬物,謂之道人。清靜因應,無所不為,謂之德人。兼愛萬物,摶施無窮,謂之仁人。理名正實,處事之宜,謂之義人。謙退辭遜,恭以守和,謂之禮人。此五者,皆可道之陳迹,非至至者也。至至者一尚不存,安有其五。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夫道德仁義禮,五者之體,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一既分矣,五事彰而迹狀著,故隨世而施設也。道者德之體,德者道之用。離體為用,故失道而後德。德者,得也。物得以生謂之德,有生必愛,故失德而後仁。仁者,親也。親愛物宜,故失仁而後義。義者,宜也。宜則謙恭,故失義而後禮。禮者,履也。履道成文,簡直則易行,煩曲則殼亂也。失者,亡也。末盛而本亡,自然之理也。嚴君平曰:帝王根本,道為之元,德為之始,道失而德次之,德失而仁次之,仁失而義次之,義失而禮次之,禮失而亂次之,凡此五者,道之以一體,而世主之長短也。故所為非其所欲,所求非其所得,不務自然而務小薄也。夫禮之為事,中外相違,華盛而實虧,末隆而本衰,禮薄於忠,權輕於威,信不及義,德不逮仁,為治之末,為亂之元,詐偽所起,忿爭所因,謂下文也。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

夫忽道德仁義,而專以禮教為用者,豈非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乎。若乃尊道德七義,而兼用禮教者,是禮之上也,則何往而不治哉。莊子曰:聖人行不言之教,道不可致,德不可至,仁可為也,義可虧也,禮相偽也,此與亂之首義同。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夫修崇禮教者智也,智為先見,故曰前識。識既先物,安能忘懷,故以智治國國之賊,豈非道之華而愚之始乎。若乃藏識藏智,何思何慮,則反其質素矣。禮煩則亂,智變則詐,此必然之理也。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大丈夫者,有道之士也。文子曰:大丈夫恬然無思,憺然無慮,行乎無路,遊乎無怠,出乎無門,入乎無房,屬其精神,偃其知見,漠然無為,而無不為也。夫如是,則所處自然樸厚,合乎上德也。居忠信而務誠實,曷嘗華綺詐偽哉。是故去彼禮義之淺末,取此道德之大本也。古本四句並作處字。

有妙道然後萬物生焉。天地之大德曰生,物得以生謂之德,不德之德故曰上也。在德不失,故曰下也。上下雖殊而各得其一,故次之以昔之得一。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之一也。

昔者,往古也。一者,元氣也。元氣為大道之子,神明之母,太和之宗,天地之祖,結為靈物,散為光耀,在陰則與陰同德,在陽則與陽同波,居玉京而不清,處瓦號而不溷,上下無常,古今不二,故曰一也。藏乎心內則曰靈府,升之心上則曰靈臺,寂然不動則謂之真君,制御形軀則謂之真宰,卷之則隱入毫竅,舒之則充塞太空。《西昇經》曰:子得一而萬事畢,人能虛心待之一自歸已。莊子曰: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又曰:虛室生白吉祥止止。夫天者,純陽之氣也。且天得之,故能剛健運動,穹窿廣覆,垂象清明,萬物資始焉。地者,純陰之質也。且地得之,故能信順柔弱,盤磚厚載,安寧不動,萬物資生焉。神者,妙萬物以為言也。且神得之,故能通變無方,反覆不窮,正直靈響,應物無盡焉。谷者,漢之絕深者也。且谷得之,故能氣運水注,盈滿不竭焉。萬者,數之大。物者,形之可見也。物得之,故能生生成成而不歇滅焉。侯者,五等之爵。王者,君之通稱。得之,故能永有大寶,無思不服,而為天下正焉。夫上五事能致清寧靈盈,生者皆由君道正使然也。正者,得其沖一之謂。沖一,失則凡物喪亡,在下文也。開元御本作其政之無一也,二字於義闕焉。此取古本為正。嚴君平本無萬物得之以生并下文萬物無以生將恐滅十四字,以人為萬物之靈,侯王為人之君,故總而言之也。有之則文句備,略之則義未闕,於理亦通。

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無以者,致械之辭也。天者,陽之德表君象,言天無以清,自恃若恃之,則失至明之道,致陰陽繆戾,紀綱弛絕,沖一不運,將恐有開裂之兆。且陽氣之亢也,必為灾衰,沖和之散也,必致開裂。故《陰陽書》曰:天裂者,陽氣不足,君德衰微也。自此以下,皆垂誡之辭也。夫地者,陰之德表臣象,言地無以寧,自恃若恃之,則失安靜之道,致剛柔卷折,山川崩缺,沖一不守,將恐有發泄之應。且陰氣之極也,必有水沴,沖和之消也,必致發泄。故《陰陽書》曰:地震者,陰氣有餘,臣道失職也。夫神者,靈變也。凡物精通皆有其神,陰陽不測者也。言神無以

靈,自恃若恃之,則失至變之道,致禍生怪,祆祥勃興,沖一不居,將恐有廢歇之時也。故神失道則傷民,民被傷則反毀之,毀之無神,非歇而

何。谷者,虛以待物者也。言谷無以盈,自恃若恃之,則失流潤之道,致崩夷之憂,沖一不通,將恐有枯竭之隔,枯竭則繫於邦國,故洛枯而夏

亡,河竭而商喪也。物有形質當任遷,言物無以生,自恃若恃之,則失順從之道,致循逆生性,沖一散去,將恐有滅亡之期。王者貫三才而為

主,統萬物而有之,當謙以自牧,寄託群才也。言侯王無以貴高,自恃若恃之,則失清淨之化,百官失職,萬民不歸,致蹶敗之虞,顛仆之禍。

自此已上,雖叔天地等事,會歸戒于侯王。侯王尚耳,況黎庶乎。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自此以下,結成其義也。夫貴者,豈自貴哉。必由賤者所奉,然後貴耳。此以賤為本也。高者,豈自高哉。必綠下者所戴,然後高耳。此以下為基也。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孤、寡、不穀三者,皆人之鄙惡,而侯王以為稱者,謙以自牧,不矜其尊也,豈非以賤為本邪,而云非乎,言實以賤為本耳。

故致數譽,無譽。

有道之君,忘名忘己,天下數譽,而不加勸。天下數非,而不加沮。惡識所以貴不貴哉。開元御本作故致數輿,無輿。言就輿數,則有輪棘箱軸群材之名。無有名為輿者,合之則輿矣。就國求之,則有士農工商萬民之號。無有名為國者,合之則為國矣。忽群材輿何以成,棄萬民國何以存,此重戒侯王,令愛民也。

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

琭琭,玉貌。落落,石貌。言有道之君,不欲顯耀,琭琭如玉,冥心韜光,落落如石,此能守沖一之道,為天下正者也。古本作若玉若石,傳奕、徐鉉取之。

得一貴高,以賤為本,自稱孤寡,反復謙下,故次之以反者道之動。

反者道之動,

反者,復也,變也。虛靜者,物之本。物之將生,先反復虛靜之原,及其變也,出虛靜而動之,是先反而後動。故曰《易》復卦曰:剛反動而順以行,是以出入無疾,此之謂也弱者道之用。

既反虛靜為道之動,則柔弱雌靜,實道之用也。

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有,一也。一者,元氣也。言天下萬物皆生於元氣。元氣屬有光而無象,雖有光景出于虛無。虛無者,道之體也。《列子》曰:有形者生於無形,則天地安從生。又曰:形動不生形,而生影。聲動不生聲,而生響,無動不生無,而生有。是故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而萬物莫不獨化也。嚴君平曰:天地生於太和,太和生於虛冥,是謂反復虛靜之原也。

物之將動,先反乎虛靜之原,能虛靜動用者,其唯上士乎。故次之以上士聞道。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夫上士者,受性清靜,恬憺寂漠,虛無無為,純粹而不雜,靜一而不變,聞乎道也,人觀其迹,真以為勤行而實無勤行也。斯所謂天然縣解矣。中士者,受性中庸,世所不用也。則就藪澤處閑曠,吐故納新,熊經鳳騫,養形保神而已,及乎為世用也,則語大功,立大名,禮君臣,正上下,為治而已,此之謂若存若亡也。下士者,受性濁辱,目欲視色,耳欲聽聲,口欲察味,志氣欲盈,聞其恬憺無為,則大笑而非之,若不為下士所非笑,則不足以為上道也。嚴君平曰:鶉鷃高飛,終日馳騖,而志在乎蒿茅。鴻鵲大舉,經歷束西,而志在乎陂池。鸞鳳翱翔萬仞之上,優遊太清之中,磨薄日月,高覽遠逝,棲息八極,乃得其宜。三者殊便,皆以為娛。故無窮之源,萬尋之泉,乃神龍之所歸,而小魚之所去也。高山大丘,深林巨壑,乃鴻鵠虎豹之所喜,而雞狗之所惡也。是以損聰明廢智慮,反真歸樸,遊於太素,輕物傲世,淖然不汙,喜怒不嬰於心,利害不棲於意,貴賤同域,抱德含和,大聖之所尚,乃上士之所務也,中士之所眩,乃下士之所大笑也。陸希聲日:形而上者之謂道,通乎形外者也。形而下者之謂器,正其形內者也。上士知微知著,通乎形外,故聞道而信則勤行之。中士在微著之際,處道器之間,聞道而疑信相半,故若存若亡。下士知著而不知微,止乎形內,故聞道則大笑之,不唯笑之,且將非之矣。夫道者,微妙冥通,深不可識,苟不為下士所非笑,則不足以為真精之道也。

建言有之:

建,立也。將立道行之言,明三士所見之差,被笑之狀,謂下文也。

明道若昧,

明,晤也。悟道之人,含光不耀,舉措施為,有若暗昧。故中士疑其存亡,下士所大笑也。

進道若退,

上士穎達不行而至,又況進乎。雖有聖功,進而不取,同塵接物外若退敗。

夷道若類,

夷,平也。類,絲之不勻者,乃織者之所棄也。夫上士襟懷坦夷平一,與物無際支離其德,若絲之有類,不為世用也。河上公本作類,言大道之人,坦蕩平夷,隨類參同,不自分別也。

上德若谷,

上德之人,無為無事,心同虛空,高下莫測,有若深谷,無所不容。

大白若辱,

大白者,若雪霜之潔白,而無所不到,雖瓦號汙溷之處,施而無擇。有道之士,豈異于是,故處於濁世,純白獨全,而不雜染也。

廣德若不足,

孫登曰:其德深廣則通疏見遠,遺略小節,智若不足。故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陸希聲曰:衣被天下而不有其仁,斯廣德若不足也。

建德若偷,

此言陰德密行也。夫建立陰德之人,不顯其功,畏人之知,故若偷竊耳。吳筠《元綱論》曰:功欲陰,過欲陽,功陰則能全,過陽則易改,此之謂也。

質真若渝,

渝,變也,色不明也。質真者,純素之士動無文章,如五色之渝淺,光華不發也。傳奕《音義》云:古本作輸。《廣雅》云:輸,愚也。或本作榆。董遇作搖。今依王弼、傳奕本作渝。

大方無隅,

開元御注曰:方,正也。隅,角也。夫砥礪名節,以作廉隅。此謂束教之人,非日大方之士。磨而不磷,在涅不淄,大方也。和光同塵,行不崖異,無隅也。

大器晚成,

備物之用日器。河上公曰:大柑之人,若九鼎瑚漣,非一朝而可成,積習生常美,成在久也。

大音希聲,

河上公曰:大音猶雷霆待時而動,諭愛氣希言也。雷霆尚耳,況至言乎。陸希聲曰:以不言之教,鼓動萬物,而不事小說,斯大音希聲也。

大象無形,

河上公曰:大法象之人,質樸無形容。夫有大法象者,無象而不應,曰大象能應衆象者,不可以形定,故曰無形。

道隱無名。

道本無名,而強名曰道。今道又隱焉。而名何有此,真所謂滅迹匿端也。

天唯道,善貸且成。

貸,施與也。夫歎美獨有此妙道,能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善以沖和妙氣施與萬物,且成實而復於自然也。君平曰:道之為化也,始於無有,終於無終,存於不存,貸於不貸,動而萬物成,靜而天下遂也。陸希聲曰:夫唯善濟貸於萬物,而不責其報,是以萬物受其成,而不知其德,故下士聞此道而笑之,不信其能若此耳。

上士勤行建德道生,故次之以道生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道者,虛之虛,無之無,自然之然也。混洞太無,冥寂淵通,不可名言者也。然而動出變化,則謂之渾淪。渾淪者一也。渾淪一,氣未相離散,必有神明,潛兆于中。神明者二也。有神有明,則有分焉,是故清濁和三氣,噫然而出,各有所歸,是以清氣為天,濁氣為地,和氣為人。三才既具,萬物資生也。嚴君平曰:虛之虛生無之無,無之無生無,無生有形,故諸有形皆屬於物類,物類有宗,類有所祖。天地,物之大者,而人次之。夫天人之生也,形因於氣,氣因於和,和因於神明,神明因於道,道之自然萬物以存,故使天為天者,非天也。使人為人者,非人也。谷神子曰:夫道自然變而生神,神動而成和,和散而氣結,氣結而成形,故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河上公曰:道始所生者一,一生陰陽,陰陽生和清濁三氣,分為天地人。天地人共生萬物。天施地化,人長養之。開元御注曰:道者,虛極之神宗。一者,沖和之精氣也。生者,動出也。言道動出和氣以生物,然於應化之理猶未足,更生陽氣,積陽氣以就一,故曰一生二。純陽又不能生,更生陰氣,積陰氣以就二,故曰二生三。三生萬物者,陰陽交泰,沖氣化醇,則褊生庶彙也。三家之說,大同小異,今備存之。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負,背也。抱,向也。動物則畏死而趣生,植物則背寒而向暖,物之皮質,周包于外,皮質陰氣之所結,故日負陰。骨髓充實于內,骨髓陽氣之所聚也,故曰抱陽。充和之氣運行于其間,所以成乎形精也。沖和之氣盛全,則形精不虧,而生理王也。沖和之氣衰散,則形精相離,而入于死地矣。故大人虛其靈府,則純白來并,君子不動乎心,則浩然之氣可養。純白浩然者,沖氣之異名。沖氣柔弱,可以調和陰陽,故曰沖氣以為和。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孤、寡、不穀者,柔弱謙卑之稱,乃流俗之所惡嫌,獨大人君子取以自謂者,乃所以有王公之貴耳。是法沖氣之為和,損心志之強梁,而求益於道德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益之而損。

夫物有能減損情欲,不自矜伐,卑以自牧。如王公稱孤、寡、不穀之損,故有尊貴之益也。俗物則惟好盈滿,饕餮富貴不知住止而危敗及之。《書》曰:滿招損,謙受益。夫物情之損,有道之益也。有道之益,物情之損也。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

世人所教各立其我義教之者。如諸子百氏,自成一家之法,其旨善者,則歸乎聖人之教,其旨悖者,則變為縱橫之學。縱橫則陷於強暴,而不得其死矣。

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

柔弱屬陽,生之徒也。強梁屬陰,死之徒也。在上強梁則失群下之心而覆亡無日,在下強梁則為衆之所加而顛躓可待矣。不得其死,謂不得壽終也。老氏觀俗之失道將以為後世法,知謙損柔弱者必吉,貪暴強梁者必凶,書之垂誡,以為教父。父,先也,本也。

法一沖和以謙受益,去我義之強梁,必守其至柔也,故次之以天下之至柔。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至柔者水,至堅者金石。馳騁,奔競不息貌。水之流注如駿馬之奔競也。水以至柔,為用而能貫穿金石,沉溺萬物,故曰馳騁天下之至堅也。無有,入於無間。無有,道也。間,隙也。夫道混然之氣,無有形質,故能包裹乾坤而無外,密襲秋毫而無內,與其有形,安得入其無間也。莊子曰:金石不得無以嗚,謂藏道氣也。君平曰:有形銛利,不入無理,神明在身,出無間,入無竅,俯仰之頃,經數千里矣。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吾,老氏自稱也。言虛無之道,柔弱無形,而無所不通也。王弼曰:無有不可窮,至柔不可折,以此推之,故知無為之道,有益於物也。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稀及之。

聖人觀天道之自然而饉身節用,飭容儀以悟物,故不言而其教行。若乃有為,則滯述損物,既而無為,則利益甚多,故知清靜簡易之道,誠南面之至衛,天下稀及之也。經曰:知我者稀,則我貴矣。文子曰:皋陶哈而為大理,天下無虐,刑有貴乎言耶。師曠瞽而為大宰,晉國無亂,政有貴乎見耶。不言之令,不視之見,聖人所以為師也。

柔弱不競,在乎無為,無為之益,唯身是親,故次之以名與身孰親。

名與身,孰親?

身為實,名為賓,拾實從賓,是謂倒置。《列子》曰:實名貧,偽名富,曰實無名名無實名者,偽而已矣。而悠悠者,趨名不已。名固不可去,名固可賓耶。今有名則尊榮,亡名則卑辱,尊榮則逸樂,卑辱則憂苦,憂苦犯性也,逸樂順性也,斯實之所係矣。名胡可去,名胡可賓,但惡夫守名而累實,將恤危亡之不救,豈徒逸樂憂苦之間哉。鮑焦子推之,徒守名累實者也。

身與貨,孰多?

貨,資財也。凡在富貴而樂其資身之具,未有不貪財貨者。夫富者苦身疾作積財而不得盡用,其為形也亦外矣。貴者夜以繼日思慮善否,其為形也亦疏矣。雖有金玉滿室,而無仁惠之心者,空得竊名黷貨之譏,及至家亡身辱,所喪豈少哉。

得與亡,孰病?

夫虛名浮利,得之乎輕羽,而性命形神,亡之若太山。達人校量誰者是病。莊子曰:養志者忘形,養形者忘利,致道者亡心心矣。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費,損也。夫甚愛名者,矯情偽行,致損神之息,豈謂小哉。多藏貨者,貪滿苟得,致滅身之禍,何嘗薄哉。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殆,危亡也。知足者,不貪貨財也。不貪貨財,詛有戮辱之患。莊子稱孔子謂顏回曰:家貧居卑,胡不仕乎。對曰:不願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畝,足以給飦粥,郭內之田十畝,足以為絲麻,鼓琴足以自娛,所學夫子之道,足以自樂也。回不願仕。孔子愀然變容曰:善哉。吾聞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行修於內者,無位而不作,丘誦之久矣。今於回而見之,是丘之得也。知止者,不貪名位也。不貪名位,終無危殆之憂。莊子曰:原憲居魯,環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戶不完,桑以為樞。而套牖二室,褐以為塞,上漏下濕,平坐而弦。子貢乘大馬中緒而表素軒,車不容巷,往見原憲。原憲華冠縱履,杖黎而應門。子貢曰:嘻,先生何病。原憲曰:無財謂之貧,學而不能行謂之病。今憲貧也,非病也。子貢逡巡而有愧色。原憲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學以為人,教以為己,仁義之慝,與馬之飾,憲不忍為也。若乃知足知止之士,固無戮辱危殆之憂,可以長久也。

親身則知足,疏名則不辱,知足不辱,道成如缺,故次之以大成若缺。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

缺,破也。敝,困也,敗也。大成謂全德之君子也。夫德充於內者,故能包荒舍箴,支離其形。若器之缺玷,罕見其用,故得保完全而無困敗之敝也。又如大壑酌之而不竭,明鑑應之而不蔽,故曰其用不敝。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沖,虛也。盛德大業者,謙沖而不驕。富貴滿堵者,虛儉而不奢。其所用也,常有羨餘,豈能窮匱哉。

大直若屈,

大直謂隨物而直,彼含垢而不申,其直不在己,故若屈也。

大巧若拙,

大巧謂因物性之自然而成,器用不造為異端,故若拙也。《列子》曰:宋人有以玉為楮葉者,三年而成,亂之楮葉中而不可別也,遂以巧食宋國。列子聞之曰:使天地之生物,三年而成一葉,則物之有葉者寡矣。故聖人恃道化而不恃智巧。夫道化者,可謂大巧矣,因物而成,不矜已能,故若拙也。

大辯若訥。

大辯謂智無不周也。因物所言而言之,而無壅蔽。若恃已言,辮則於物理有所不及矣。其於非法不說,非禮不言而已,無所造為,故若訥也。

躁勝寒,靜勝熱。

躁,動也。言春夏陽氣發於地上,萬物因之以生,物極則反,故夏至則一陰生乎其中,氣動極則寒,寒則萬物以衰,明躁為死本,盛為衰原,喻功成不缺者必敗,持滿不沖者必傾,有為剛躁者必死。君平曰:天地之動,一進一退,而萬物成遂,變化不可閉塞,屈伸不可障蔽。故陰之至也,地裂而冰凝,清風颶厲,霜雪喦喦,魚鼇墊伏,萬物宛拳,當此之時,處溫室,臨爐火,重狐貉,襲毳綿,猶不能禦也。及至定神安精,動體勞形,則是理泄汙流,捐衣出室,煖有餘身矣。靜勝熱者,謂秋冬陽氣靜於寒泉之下,否極則泰,故冬至則一陽生乎其中,熱則和氣發生也。萬物因之以生,生託靜而起,故知靜為生本亦為躁。嚴君平曰:陽之至也,煎沙爛石,飛烏絕,水蟲疾,萬物枯槁,江河消竭,當此之時,入沉清泉,出衣稀紐,遊燕高臺,服食寒石,猶不能任也。及至解心釋意,託神清靜,形捐四海之外,遊志無有之內,心平氣和,凍有餘身矣。此言躁為死本靜為生根者,以況君王。躁強則拒敵飾非犯物之性,以致家國凋敝,是謂躁強,則寂然而寒薄,寒薄則衰滅矣。靜理則垂拱無為全物之真,以致社稷永安,是謂靜理,則煦然而人和,人和則隆盛矣。

清靜為天下正。

此結明前義也。夫至清者在濁,而物莫能滑,至靜者處動,而事莫能撓。且大成、大盈、大直、大巧、大辮,則有不敝、不窮、若屈、若缺、若訥以對之,惟清惟靜則可以持衆事而為天下之中正也。莊子曰: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長生也。

外缺內全,是為有道,故次之以天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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