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坊集中于东市,莒县是户数上万的大县,地处琅琊至长安的必经之处,来往客商如云,酒肆、歌台、搏戏之所也纷纷而立。
姿韵坊在其中不是最好的,不过居中罢了。
谢宜韵原是豪族豢养的歌姬,嗓音柔美,颇受主家宠爱。曾经有客看上谢宜韵向主人家索要,谢宜韵便被主人赠送给了客人,随客人辗转来到莒县。后来谢宜韵的新主人逝世,主妇不容,幸好新主人在世时为谢宜韵改了籍,谢宜韵离开后便用毕生积蓄开了姿韵坊,距今已有七八年了。
起初几年,谢宜韵为了揽客还要亲自登台一展歌喉,坊中的伎人都是从别家挖的人,三四年后,谢宜韵才开始培养自己的人。谢宜韵擅歌,也只会教歌,但有天赋的孩子可遇不可求,还要专门在唱歌上有天赋就更难得了。谢宜韵遇上有天赋的,不管是唱歌、跳舞还是别的能搜罗就搜罗,形成如今各类表演都有的局面。
谢宜韵没有和姚县丞搭上前,姿韵坊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谢宜韵既要应付小吏流氓,又要操心坊内事务,心力交瘁,有时都想关了门嫁人算了。直到偶然的机会姚县丞看上了她,借着姚县丞的势力,姿韵坊在莒县才慢慢站稳了脚。
谢宜韵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但姿韵坊是她吃饭的家伙,也是她的精神寄托,她当然希望姿韵坊生意兴隆。
宛姬安坐于软垫之上,神色安逸。
相对而坐的谢宜韵却脸色铁青。
跪坐在宛姬旁边的男人,捻着颔下几缕胡须,悠然道:“若谢坊主允准,那吾明日就带侄女儿归家了。”
熏炉香烟袅袅,特意从长安商人手中购买的香料据说能安神静气。
假的!骗子!
谢宜韵愤怒的想,满心都是压不下的躁怒。
以后绝不光顾那个商人!她想。
“宛姬谢过坊主数年照顾之情,今后若有何需要宛姬之处,只要宛姬力所能及,必无二话。”谢宜韵不开腔,宛姬沉不住气了,试探道。
同在莒县,日后自有相见之时,她不欲让她们的关系太过恶劣,她可不想多个敌人。何况到底是她有些理亏。
不过她的话也说明白了,真要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也得是她力所能及的,若力有不迨,也不能怪她呀!
“……这是好事。”谢宜韵费了老大的劲才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并且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人往高处走……宛姬能得到高郎君的垂青是天大的好事。”
宛姬真正放松下来。
虽然她自觉已是高郎君的人,不须惧怕谢宜韵。但她与姿韵坊有契约,而且先前丝毫不露风声,人都要走了才说,实在不厚道。因而再怎么告诉自己不用怕,谢宜韵积威之下,仍不免忐忑。
现今可好,谢宜韵不计较皆大欢喜。
“既然明天就要走,那我便不耽误你收拾行囊,赶紧去吧。”姿态既然已经摆出来,何妨更宽厚些呢。
打发走宛姬叔侄,谢宜韵重重拍向几案,案上杯盏随之一跳。
侍立于侧的阿莹叹了声,为谢宜韵发愁:“宛姬也太……她若是早说难道坊主会拦着她么,慢说高郎君是县令公子,咱们只有为她高兴的。再者,坊主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人吗?她明明知道翩翩姐月底就要走了却来这一出——太过分了!!”
翩翩家里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月底就回家成亲。姿韵坊跳舞的就翩翩和宛姬,一下子两个都走了,她们的时间谁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