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第二天早晨，王志力还躺着，母亲就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苹果、香蕉、橘子、桂圆等水果。母亲坐在王志力床边，说这些水果都是亲戚们来看她时带来的，问他喜欢吃哪一种。王志力说吃桂圆，母亲就给他剥桂圆，然后送进他嘴里。王志力说吃香蕉，母亲就给他剥香蕉。她不让王志力动手，说他没洗手不干净。王志力就那样大口大口吃着，并不觉得别扭，从小到大母亲经常这样喂他，他已经习惯了。
母亲在他床边说了很多话，问他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和别人打架，吃好了没有，睡好了没有，王志力都一一作了回答。母亲说冬天里冷，想睡就多睡一会儿，起来也没有什么事。母亲在火炉子里加了炭，生旺火炉子，闭****出去了。
李金科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摇头叹气。他对王志力母亲说：“你都这个样子了，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一大早起来去给儿子喂水果，他那么大了，不是三岁孩子，想吃不能自己起来吃呀？”
王志力母亲说：“他是我儿子，又不是别人，长再大我也是他的妈，我愿意喂他吃。”王志力母亲说着，突然眼圈就红了，说：“我已是一个快死的人了，喂他一次是一次，死了以后就是想喂也喂不成了。”
李金科看她往极端处说，并且动了感情，怕影响她的病情，没有和她争辩，而是安慰她，说：“你想哪里去了，医生说你的手术做的很成功，恢复得也不错，你应该想点高兴的事，别瞎想。”李金科把王志力母亲扶进屋里，给她端来了小米粥和炒萝卜。黄生生的的小米饭冒着热气，散发着清香，王志力母亲对李金科说：“快叫志力起吃饭，他喜欢吃小米粥。”
李金科叫了三次，王志力才慢腾腾起来。等他洗了脸再吃饭，锅里的小米饭已经冷了。李金科把锅放在火上热饭，锅底糊了。王志力把饭盛在碗里，吃了一口。说：“怎么做成这个味道，和猪食一样。”李金科给他解释，母亲在一边说：“不想吃就别吃了，想吃什么让我给你做。”王志力黑着脸说：“算了。”端起饭锅回自己的小屋吃去了。
吃过早饭，王志力就出去了。在村口他遇见了小时候的玩伴儿王茂松。王茂松说：“你小子这一年多跑哪去了，连个人影也没有。”王志力说：“能去哪儿啊，打工呗。”
王茂松问：“你怎么不给我联系？”
王志力说：“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王茂松问了王志力的手机号码，储存在手机里，王志力也把王茂松的手机号码储存在自己的手机里。
王志力说：“找咱们那些伙伴在一块聚聚？”
王茂松说：“都不在家，村里的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我也是前天刚回来的，就到我家坐坐吧。”
王茂松带着王志力来到家里，王茂松的母亲正和一个陌生的老婆子在房檐下窃窃私语，脸上带着神秘的兴奋，好像捡到了金元宝。王志力和她们打过招呼就跟着王茂松进了屋。
王志力问：“她是你家亲戚？”
王茂松说：“不是。”
他们拿出香烟抽烟，淡蓝色烟雾在屋子里弥漫。他俩平时都不抽烟，对抽烟不感兴趣。现在两个人聚在一起了，好像只有抽烟才能体现那种感情。他们斜靠在沙发背上悠闲地抽着，享受着一种感觉，一种自以为是的范儿。
王茂松问王志力：“你找对象了吗？”
王志力说：“没有。你找了吗？”
王茂松说：“正找着呢，和我妈说话的那个老婆子就是媒人。”
王志力说：“媒人介绍呀，那是隔山打兔子，没准。”
王茂松说：“这媒婆把我妈撺掇转了，逼着我相亲呢。”
王志力问：“你认识那女孩吗？”
王茂松摇头说：“不认识，人名都是第一次听说，叫什么马莲花。”
王志力说：“那你就去看看，看过以后再做决定。”
王茂松从沙发上跳起来，悄声说：“咱俩看看去？”王志力说：“看看去。”
王茂松骑着摩托车驮着王志力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女孩所在的村子。他们在村口遇到一个中年妇女，王茂松停住摩托车，问她知道不知道马莲花。
中年妇女问：“你们找她干什么？”
王茂松说：“我们和她是同学。”
中年妇女说：“你跟我来吧。”
他俩跟着中年妇女来到一个院子里，院子很大，院里堆满了玉米穗儿。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子正往树上挂玉米。
中年妇女说：“花儿，你的同学来了。”
女孩子抬头张望，问：“我的同学，在哪里？”
中年妇女说：“就他俩。”
女孩看着王茂松和王志力说：“我不认识你们呀。”
他们两个人本来只是想偷偷看看就走，结果跟着中年妇女懵懵懂懂进了人家院子里。王茂松脸红了。王志力解释说找错人了，我们要找的同学不是你，和你同名同姓，也叫马莲花。
马莲花问：“你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王志力说：“县中学。”
马莲花说：“我没有在县中学读过书。”
马莲花搬过两个凳子让他们坐，他俩装模作样坐下。马莲花长得不错，身材苗条，椭圆型脸蛋，五官布局合理，抬手动脚透着大方。王志力悄声问王茂松怎么样，王茂松瞪了他一眼。
马莲花问他们是哪个村的，王志力没有思考，脱口就说出了村名。王茂松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就是没法说话。马莲花问：“你们村有个王茂松你们认识吗？”
王茂松红脸变成了白脸，低着头看脚尖。王志力说：“认识，我们是好朋友。”马莲花问王茂松人怎么样，王志力说王茂松是一流人才一流人品，很多女孩争着嫁他呢，村支书家闺女哭着要嫁他，他不要。
王茂松看王志力实在说得不像话了，心想再由着他说下去，不定会说出什么来。赶忙插话说：“其实他也就那个样，也就是一般人吧。”
马莲花指着王茂松说：“他说得实在。”指着王志力说：“你说话不靠谱，瞎吹。”
吃中午饭时间到了，马莲花母亲也就是那个中年妇女请他们两个吃饭，他们赶忙告辞。回来的路上，王茂松觉着今天来这里有点冒失，又埋怨王志力说话太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再见到马莲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王志力知道王茂松是看见马兰花漂亮，自信心不足了，就鼓励他大胆去追求，说我看见她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说不定她已经看上你了。王茂松听了王志力说的话，脸上多云转晴天，拉着王志力去喝酒。
王志力回到家时带着一股酒味儿，母亲问他去哪了，他说去王茂松女朋友家里去了。母亲羡慕得不得了，说：“王茂松和你同岁，人家都谈女朋友了，我也得找人给你介绍一个。”
王志力说：“我有女朋友。”
母亲问：“在哪里？”
王志力说：“在XX城。”
母亲说：“那些女孩靠不住，应该在本地找一个。”
王志力母亲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金科，李金科说现在咱们家的重点是给你治病，等你的病好了，再给志力找对象也不迟。志力才二十一二岁，不急。王志力母亲说咱们农村人结婚早，二十一二正当时，过了这个时候就没人嫁了，就得打光棍。李金科说这事你也别着急，先看看志力的想法，别和当初逼他去复读一样，剃头挑子一头热。如果他不要，你不是白费力气吗？
王志力母亲觉得李金科不支持她，眼圈儿又红了，说我就是想让他早点结婚，越早越好，迟了我怕就看不到了。李金科说你怎么什么事都和自己的病联系起来？王志力母亲说不是我要联系，情况就是这样。李金科只得妥协，说你看着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