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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小必的抗战(2)

9

村子里的人陆续从山里回来了,回到了村子。那些消失不见的门板同时回来了,两三个有气无力的人抬着,上面躺着个出气没进气的。村里人一个个改变了容貌,看上去人人头发蓬乱,面黄肌瘦,就好像全都成了王小必。

日本人端着枪逐户上门搜查核查,一遍遍折腾,稍有不顺眼的拉出去枪毙了。下令恢复保甲制度,给村民发下良民证。把沈老爷拉出来,让他担任保长。

沈老爷头上扣了顶瓜皮小帽,身上一件青灰布长褂,褂摆前头低后头高,给日本人作揖又作揖,哀告说自己年纪大了,干不了保长了,另找他人吧。

日本人看着他,鼻子里哼哼两声,一把抽出军刀,架在老头的脖子上。日本人说,让你干你就得干,不干也得干。沈老爷的两条腿筛糖打摆子,几乎站立不住。鬼子看着冷笑,抬起穿了马靴的脚朝沈老爷的脚踝一脚踹去,踹得沈老爷一蹦三尺高,头顶的瓜皮帽跳起来,飞出老远,自个抱起自个的脚,抖动灰白的头发灰白的胡子连声哎哟哟。

日本人收回军刀,眯起了小眼睛直笑。

日本人走后,沈老爷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暮色中的老人,鼻涕眼泪一起出来,流过面颊,顺着拉茬的胡子流淌下来。

瞧瞧地上的人,日本人冷笑一声,走了。

王小必走来,扭动细脖子上的尖脑袋,前后左右看看地上的人,见涕泪稀糊的人没有反应,蹲下身来,抓人家的下褂,替人满脸擦了一把,把瓜皮帽捡来扣回他的脑袋,再扶了他一把,说,回家吧,等会日本人又来了。

沈老爷听到日本人几个字一骨碌挣扎起身子,抓住王小必的手不放,说,日本人要抽丁,小必你出工,好孩子,快救救你老爹。

王小必搔搔脑袋嘿嘿一笑,说,沈老爷,你肯这么和气跟我王小必说话了?你不指使你们家黄狗咬人了?

沈老爷苦笑着说,小必,你看看我这样子,不要开玩笑了。

王小必恢复往日的脸相,一扬脖子,晃晃脑袋,说,要我出工,好啊,把你女儿嫁给我,叫我一声姑老爷,我天天出工,天天替你们给日本人干活。

沈老爷听到提起他的女儿,哭丧起来,说,我的这个闺女呀,我和她娘是疼她,没有让她小的时候裹脚,还让她上学识字,她倒好,丢下我这个不中用的爹,跑个没影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她那死去的娘?好小必,你要是能帮我把她找回来,我给你大洋,五块,不,十块,十五块。

王小必撇撇嘴,抬腿朝地面踢出一脚,把一颗石子踢飞老远,一面说,还是留着你的大洋吧,人你自己找,工你自己出,我可没有赚大钱的命。

说完转身要走,一眼看见沈老爷腰间挂着件东西。一只旱烟管,两根手指一般长,小拇指一般粗。看着有趣,伸手一把扯了下来。握在手里看一看,好像是竹子根鞭雕琢出来的,像条笔直的小蛇,挺好看,舍不得放手了,挂在了自己的腰间,挂好了看一看,在衣服外面招眼,收了进去,掖在了裤腰间。

沈老爷朝王小必扑上来,扑了个空,差一点摔倒,气得直跺脚,连声叫强盗强盗。

王小必一甩破衣乱发,走了。

10

王小必走在了上工的队伍里,一步步向前走。走上虹桥,看到桥廊开了个大缺口,前端两个廊窗被劈开了,一道崭新的疤口,暴露出焦黄色的原木。虹桥有九个桥墩,架了桥梁铺了桥板,连接着四坞村和村外。从小到大,王小必在虹桥上不知道来回多少回了,脚踩桥板,一连声当当当。如今一长队的人走在桥上,听不到人家的脚步声,同样听不到自己脚下的声音,好像踩在了云中絮里。

过了虹桥,走过去,穿过一道铁丝网,走上一段铺了碎石子的路,新修的路基,新填的土方,再往前,看到一边被铲开豁口的山坡,另一边几个棚窝,矮得只怕弯下身子才能钻进去。工地上来往抬石担土的人,隔着距离端枪的鬼子兵。看见枪的把子黄亮,刺刀平整,刀尖闪闪,心想一定是个扎得穿石头的硬家伙。啪。一声响鞭,王小必的身子应声抖了一下,感觉背上一片火热辣辣,连忙转过头来快步往前走。

和一个挑沙石的迎面碰上,认出来是王大富。王大富的一张脸活像一只穿烂的草鞋,又干又瘪,透出阴沉沉的死气。王小必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王大富无力地回看了他一眼,嚅一嚅干裂的嘴唇。

王小必被带到一处小土坡前,让他拿上工具去挖土。王小必拿了工具,没敢迟疑,走上前去挖,一面挖时,偷偷看一看周围干活的人,只看到一条条细瘦的手臂,一道道凸起的胛骨,还有肩上背上一块块翻起来的焦皮。每个人看起来干得力不从心,却没有人停下来。

啊一声惨叫,从背后传来,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胡发拉碴的人倒在地上,身子不停在抖瑟,背上背了一个大大的黑色鞋印。

日本人站着,一身军衣平整刮挺,胸前斜着一根皮带,吊着枪套,手上戴了白手套,一只手抓着鞭子,脚上蹬着厚底大头皮靴。听到日本人稀里哗啦吼了几句,扬起鞭子朝地上的人抽去,连抽几鞭。鞭子抽在人的身上,好像抽在了棉絮堆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又踢,连踢两脚。倒地的人用手撑着地,慢慢躬起身子,像垂死的猫狗一样,好不容易挣扎起来,魏颤颤站住了,走了两步,身子一斜,一个摇晃,又倒了回去。听到日本人哇呀一声,好像很不奈耐烦的吼声,一面抬起脚来,朝倒在地上的人一脚踹去,踹在了倒地人的心窝上。被踹的人一扬脖子,张开嘴巴,一口红液喷溅而出。随即一头趴下,继续吐血,一张脸贴着地面,不停地抽搐,过一会不动了。

走过来扛着长杆的人,杆上一个铁弯钩。拿杆子朝趴在地上的人捅了捅,摆好铁钩,钩住了不动了的下巴,一顿,把人拖起来,拖走了。地上一道鲜红的血迹,长长地拖开去。

几天下来王小必了解到打人的是日本监工,叫佐藤士郎。工地上的人稍有松懈就会被他鞭抽踢打,往死里打,他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王小必看见了,佐藤魔鬼打人打累了,走去窝棚前摘下挂在棚杆上的水壶,咕咕咕喝一通水,走过继续打人。挥舞着鞭子,手打脚踢。挥鞭子的时候用力过猛了,鞭子脱手飞了,飞过来落在了王小必的面前。王小必看见,连忙把鞭子捡起来,双手捧着,弯腰屈膝走过去,把鞭子捧到佐藤的面前。佐藤从王小必接过鞭子,意外展开了笑脸,朝王小必竖起了大拇指,露出黄板牙说了声要西。王小必连忙朝人鞠躬,一鞠再鞠。有几个军官刚好路过,走过来拍拍王小必的肩头。王小必一味点头鞠躲,暗地目光扫了一回,看到一个被军服裹紧的肥肚,王小必一惊,他认识这个肚子。

王小必返回身来挖土,发觉工友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冷冷的。

王小必在心里暗笑了一回,同样冷冷的。

挖泥土时挖到了一条小蛇,黑瞅瞅的,只有筷子一样长粗。王小必认识这条不起眼的小黑蛇,这是山里一种巨毒的蛇,要是不小心被它咬上一口,十有八九会没命。王小必没有打蛇,偷眼看看旁边没人,一把把蛇抓住了。抓了蛇怎么办?藏起来吗?藏在哪里?想起来了,腰间有支烟管。掏出来,从管口往里塞,一溜进去了。捏了撮泥土把管口堵上。

做完了手脚,继续干活。

日本监工走过来,看到有个人扔了锄头解裤带。想抽人,又看到那人把裤带搭在肩上,拉了裤头蹲下身子。日本监工连忙捂着鼻子走过来,挥着手,示意他去一边。王小必见了,连忙点头应诺,一面移身,移身时不忘朝着日本人咧嘴媚笑。

没过多久,王小必回到了干活的地方,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似乎还吹了个口哨。抓起锄头,用力挖泥土。

土坡前干活的王小必不时往自己的手心里吐一口唾沫,握紧锄把,使大了力气,一锄一锄挖下去,挖土,刨石,一刻不停,就好像成了一只向人撒欢示好的狗。

鞭子抽打的声音又传过,噼一声,啪一声,一声接一声,一声连着一声,还有很粗的喘气声,伴随喘气的脚步声。

脚步声朝着窝棚而去。

过了一会儿,哇呀,又是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不同以往,以往是力竭气绝之人的哀号,拼尽身体内残留的力气,叫不成人声,这一回,洪大响亮,就好像是猛兽的嘶嚎,鬼喊狼叫,有着地动山摇的气势。

悄悄转头看过去,看到有个人在蹦跳,脚蹬黑靴,身穿黄衣军装的,张大着嘴巴,一只手抓住自己喉咙,拼命朝前揪,扒开的双腿四处又蹦又跳,好像一只想把自个活活吞进肚子里的蛤蟆。

是佐藤士郎,成天往死里抽人打人的凶煞魔鬼。他这是怎么了?

几个日本兵跑过来,一起上前,想按住佐藤士郎,按不住,只好眼看着他继续蹦跳。跳着跳着,那个人身子往后一倒,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

过来一个军装外面套了白大褂的日本人,弯下身看了看地上的人,摇了摇头。抬过来一副担架,把地上的人拖上担架抬走了。

佐藤士郎一走,没有见他再回来。过了些天,听说他把一条蛇吃进了肚子里,蛇咬住了他的喉咙。说把他的胸膛打开,看到心肺全都乌黑了。

11

铁路修到了四坞山下,火车隆隆开进来。听到让山动地动的声音,四坞村的老少远远望一眼,看到一个黑瞅瞅的大家伙,长长的,好像染了墨汁的蜈蚣,头上冒出烟,背上背着一个个空箱子。

日本人炸开四坞山,让人爬进山洞里搬石头,把石头从山里搬出来,装进火车的车仓里。车仓填满了,火车又隆隆开走。

矿上搬出来的石头跟平常看见的石头不太一样,平常修路筑堤用的青石块灰麻石,这洞里的石头一块块白色,绿色,紫色,好像是五彩石。王小必认识这种石头,村里叫萤石。把大石头敲一下,敲碎了,会成为一颗颗圆溜溜的石粒,萤火虫一样,闪闪亮亮的。王小必知道,这就是沈玉盈说过的矿石。

矿工搬着石块,推着单轮小车,在洞口进进出出,好像是一群来回搬家的蚂蚁。王小必也是一只小蚂蚁,挤身在蚁群里。都看见了,矿上每天死人,打死的,累人的,炸死的。尸体被胡乱丢在山谷里,任凭山猫野狗去啃。

天黑收工以后,矿工们被赶进窝棚。棚子架在山谷间,又矮又窄,没有窗户,地上摊了一层草,算是睡铺了。睡觉时几十个人头贴头脚抵脚,挤在一起。冬天到了,身上裹了件棉衣,晚上脱下来当被子盖。雪花从棚缝里飘进来,落在脖子间,一片冰凉。每天起上起来,地上总会躺着几个再也起不来的。

王大富和王小必被关在同一间棚里,晚上大富悄悄挨近小必,轻声在他的耳边说,小必,你往鬼子水壶里放蛇的事情我看见了,你装着解手逃出了日本人的眼睛,你朝水壶里吹了一下,开始还不知道你吹进去的是蛇呢,真神了,你是怎么想到把小蛇装进烟管的?

王小必说,鬼子有枪,我们没有,我们找心眼。

王大富说,小必,你是好样的,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一定把你杀鬼子的事情跟村子里的人说,我们几个谋划过了,想逃出去。

王小必听了连忙说,大富,你们千万不要这样,我说过,鬼子有枪,还有有狼狗,有铁丝网,你们赤手空拳想逃,那是送命。

王大富说,反正在这里一天也不能呆了,我要出去,我要看看我娘和我妹妹,她们这么长时间没看见我,一定担心死了。

王大富还不知道,他娘和妹妹已经死了,惨死在日本人的手下。王小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跟他说,让他断了逃跑的念头,又怕他受不了,会马上跑去跟日本人拼命。日本人的刺刀随时等着,只要听到有人呼喊一声,一具活生生的身体马上成为挂在刀尖上的肉。

王小必劝他说,大富,不要急,我们慢慢找机会,总有一天能出去。

王大富说,我一天也不能等了,实在撑不住了,小必,我要是死了,你要告诉我娘我妹妹,让她们不要伤心。

王小必说,你娘和你妹妹……

王大富听着王小必的语气,追问他,我娘和妹妹怎么了?你在外面的时候见到她们了吗?她们都好吗?

棚门外响起狗吠声,敲击棚壁的声音,一道白亮的手电筒光从门缝间照射进来。看来放哨的鬼子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了。两个人连忙闭上眼睛,屏气噤声。

传来一片嘈杂声,王小必惊醒。一看身边不见了王大富,叫声不好,一骨碌爬起来,一看,棚窝的门打开了。跑出去一看,只见一个鬼子兵倒在地上,再看前面,灰白茫茫的晨色中依稀有几个人在奔跑。

山间响起报警声,一群鬼子兵跑过来,有人手里牵着狼狗,快步朝前面的人追去。一会儿,听到枪声响了。山谷间,传来声音清脆的枪声。

王小必暗暗叫苦,在心里说,大富呀,你们闯祸了。

很快,日本人把逃跑的人逮回来了。逮着回来的只见两个人,绑着一个,拖着一个,被拖的人全身血污半死不活,被绑着的人正是王大富。

王大富被绑在了木桩上。

下雪了,雪花漫天朝着四坞山飘来。雪压住了树,压住了山石,压住了山间的棚窝。几杆枯干的茅草,斜插在棚顶上,风雨瑟瑟抖动颤抖。

王大富被捆绑在棚窝前的场地上。白花花白茫茫的雪地中,一件乌黑的棉袄,棉袄上几个破洞,露出棉絮,半截碎成布片的裤子,一双光脚。

矿工统统被赶到了木桩的前面,面对着被捆绑的人。

挺着大肚子的军官踱着小步过来,站在了众人面前。一把抽出军刀,扬了一扬,放下来,双手按住刀柄,支在了地上。嘴角边一个冷笑,目光扫过众人。

他是这里的负责人,叫龟本端一。

王小必早就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杀死棉花和棉花娘的恶魔。

龟本当着众人唏里哗啦讲了一通,翻译的人把他的话翻译了,说是大家看着,都看好了,不听话的人,逃跑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话声刚落,一声忽哨,大狼狗奔突而来。恶狗学着主人的样子,扬扬脖子,抖动一回身子,蹦起来,蹦得老高,朝被绑的人直冲过去,扬起前爪,一下子扑上了人身。

一声惨叫,碎布和棉絮伴随着落雪飘舞。皮揭下来,肉撕下来。叫声嘶绝,让听的人肉跳心惊。一会儿工夫,木桩前一个血葫芦。

日本人的几把刺刀同时举起来,一起扎过去。

12

矿洞口,王小必脑袋探出来,背上压着矿石。有日本兵走过来,指着他,示意他站起来跟他们走。王小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放下矿石,夹紧身子跟人走。

王小必被带进一间房子,一看,桌子前坐着龟本端一。龟本见了他,朝他招了招手,看上去没什么恶意。王小必装出十分胆战样子,一步步挪上前,站在了龟本的面前,低着头叫了声太君。

听到龟本说,你的良民,表现大大的好,找你来是想给你一个任务,你的愿意?

王小必一听,慌不迭点头,连声说愿意愿意,听从太君吩咐。

龟本说,听话的人,聪明,你回去之后,要多留心眼,把你们那些人想什么,干什么,统统向我们汇报,你还要回到村子里去,村子里的人有什么动向,也要及时跟我们说。

王小必满口答应,一脸媚笑朝日本人说,太君看得起我,我一定效力,给太君效力,给皇军效力。

龟本听着笑开来,说,聪明的家伙,我们交个朋友。

王小必连忙说,不敢不敢,我王小必是一条太君的狗,听太君使唤,听太君使唤。

王小必走出矿山回到村子,村路上看不到猪和鸡,连以往满村跑的狗也不见了。

沈家的屋檐坐着个人,一身黑袍,木雕泥塑一般,走近了,看清是沈老爷。只见沈老爷嘴角淌着涎水,目光直直地盯着前面。叫了他一声,不应,拿手在他眼前晃几下,也不见他动一动。

王小必从自己身上解下烟管,摸一摸,又含在口里吹了一吹,递给沈老爷。沈老爷不接,塞进了他的手掌里,一面拍了拍沈老爷的脸,说,唉,日本人天天逼钱逼粮逼抽丁,把人逼疯了。

看到有人来了,蓝衣布裤,一看,是沈玉盈,瘦去了不少,下巴越发尖了。

沈玉盈也看到了王小必,问他,王小必,这些天你去哪里游荡了?

王小必听了,搔头摸耳朵,没有听清人家说话的样子。

沈玉盈见了他的样子,有点好笑,一旁老爹的样子又让她笑不出来,见她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加重了语气跟王小必说,小必,日本人来了,日本人杀人你都看见了,干点正事吧,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东游西荡了。

王小必说,管好你老爹吧,我不用你管。

13

王小必不时跑去给龟本汇报情况,矿上的,村里的,别人的,他自己的。原本猢狲似的一个人,屁颠屁颠,越发像全了。左一声太君,右一声太君,又叩又拜,笑笑闹闹,倒给守在矿山的鬼子带去了不少生气。没过多久,看到王小必拍鬼子的肩膀了,连龟本的肩膀也拍,再后来,看到王小必带着龟本去山上打兔子了,带去河里摸鱼了。

把野兔搭在肩膀上,把鱼串起来提着,当着众人的面,摇头摆尾,一番显露的模样。鬼子见了嗤笑。矿工见了直啐口水。

王小必脱下衣服扑进河里,一会儿抱着一团湿衣服,哈哈大笑着跳上岸。他说太君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这一回抓到一条大河鳗了。

把湿衣服往地上一丢,果真跳出一条鳗鱼,手臂一般粗,脊背又黑又亮,弓着身子在弹跳,头尾直打圈。

王小必跟龟本说,太君你可知道,清水的河鳗千年的参,可补人啦,这么大一条清水鳗,比人参还要大补,你吃了它,可就雄了,大大的雄。

龟本听了眼睛发亮,说,带回去烧,吃了它。

王小必连忙摆手说,太君太君,这鳗让会烧的烧,才补,不会烧,不补,我会烧,我会烧,太君想不想尝尝我给你烧的好鱼?

龟本一听,笑起来,一声要西,说,带上鱼,小必烧鱼。

王小必抱起鳗鱼,带着龟本端一往四坞村里走。后面两个跟班的,端着枪尾随过来。过了虹桥,踏上青石板路,走过槐树下,走过去,走到村口水碓前。

黑色大碓轮,慢慢转动着。

碓轮前,王大富敞开麻布褂,露出黝黑结实的胸膛,接过村里人的谷担,把稻谷背去碓房,倒进碓臼里,慢慢地倒,不让掉落一颗。扳过碓锤,让锤头一下一下砸进臼里。看着谷苞被砸开,跳出一颗颗雪白的米粒。棉花挂着一根黑辫子,辫子上扎红绸,把辫梢绕在了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站在水碓前往下看,看着碓潭里静静的潭水,水面上,有一张姑娘的俏脸。棉花娘一身粗布衣衫,拎着一把旧茶壶,倒上茶水,让人吹吹喝,别烫着。

水碓旁边一间低矮的小屋,棉花的家。王小必带着龟本走来,说,我家到了。

屋子里一个满头白发一身黑衣服的老太婆,弯腰驼背。王小必冲着她喊娘,一面大声说,我们家来客人了,贵客,稀客。老人点点头,不说话,督督督拄着拐杖进了灶间。王小必跟龟本说,我娘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楚,耳朵也聋了,你们不要见怪,快进屋,快进屋。

王小必招呼龟本和另外两个日本兵坐了,把鳗鱼放下来,回屋拿了把剪刀,给鳗鱼开胸褪膛。杀好鱼,冲洗一遍。抱来柴火,塞进灶膛里,点了火,熊熊燃烧起来。把鱼剁成小截,浇上盐油,放进锅子里蒸上。

王小必陪龟本坐下,说,太君,我从小没有爹,和娘两个人,守着碓房过苦日子,村里人瞧不起我们,如今太君上门来,真是天上掉下的贵客。太君一来,村子里一定不会再欺负我和我老娘了。

龟本听着得意地眯起眼睛,说,小必君是朋友,我们的朋友。

王小必一听,满脸欢笑,说,是朋友是朋友,我们村子里有规矩,来了好朋友要有好酒招待,可惜没有好酒,家里只有一坛苞谷烧,太君要是不介意,好歹喝一口。龟本说你拿酒来。王小必跑出去,果真抱来了一只陶瓮。

烈火蒸烹,不一会儿,满屋子弥漫开鱼香。

王小必把蒸鳗鱼端上桌。龟本张大鼻子使劲吸几口,张嘴笑开。

王小必拿来几只粗瓷碗,揭开坛子,往碗里倒了酒。见龟本看着酒水迟疑,自己端起碗来,先喝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鱼,送进自己的嘴巴里。

龟本这才端起碗滋了一口,咂摸一下嘴巴,点点头。捡了鱼肉吃,又不停点头。

龟本连声喊好鱼,招呼哨兵过来一起吃鱼喝酒。听龟本连声赞叹鱼香肉美,王小必跟他说,这碓潭下面藏着大鳗,是龙鳗,比起龙鳗,河鳗成小泥鳅了,听说龙鳗那个美味呀,什么都抵不上,谁要是吃上龙鳗,是神仙。

喝了酒的龟本红光满面,说,小必君,你去抓龙鳗,抓到了,大大的有赏。

王小必说,我去我去,只要太君喜欢,我马上去抓。

14

王小必在碓潭前脱下衣裤,探出头去看潭水,墨黑黝黝一片。看到水面上闪动起的白点,细碎的白点聚集过来,合拢起来,合成了一个人的头影,是王大富,王大富叫了一声兄弟,是棉花,棉花喊了一声哥哥,是棉花娘,棉花娘呼唤我的儿。

王小必回过头来,嘻笑着跟龟本说,太君,我一定把龙鳗抱上来,你们千万不要走开,一起帮帮我,我怕龙鳗太大太沉,我一个人抱不动,让它溜了。

龟本说,小必君你的放心,我们等着,吃龙鳗。

王小必赤裸着身子站在潭沿,举高手臂,双脚一个弹跳,飞起来,嗖地向下,一头猛扎,扎进了水潭里。

几个人看向水潭,看到黑幽幽的水面,有波光一漾一漾,跳进潭里的人不见了。

过一会儿,潭里响起喊声,太君太君,快看,我抓到龙鳗了。

几个人听了,一起上前,身子探向潭中去看。看到王小必浮在水面上,水花扑腾,怀里好像真的抱了个粗黑的东西。

龟本朝潭下的人招手,连声说,你,你快抱上来……

话没说完,龟本的胖身子好像站立不稳,朝前扑去,想收回,一双脚收势不住,向前扑了个空,一头栽进了水潭。

扑嗵一声,龟本端一落进了碓潭。

王小必潜在潭中等候,见了落水人,一把抓住两条腿,往水下拖去,一直拖下潭底。从潭底抓起一只钩子,钩子连着绳子,绳子的一端绑在潭底巨石上。拿钩钩在了落水人的裤子上,看他手腾脚划,嘴里嘟嘟冒出一大串气泡。

处理完了,王小必很快浮上水面,一面扑腾,一面朝上面人喊救人,太君落水了,我拉不动了,你们快下来救人呐。

上面的人看下去,他的手里拉着东西,好像是落水人的身子。

两个哨兵探身上前,黑衣老妇就像鬼影一样,提起拐杖,在人的背后一推,又一个落进了水潭里。还有一个人发觉了,返过身子,拉了枪栓想开枪。老妇的身子扑去一边,抱住了柱子,伸手一拉柱子上的绳结。

枪响了。

巨大的锤杆从头顶横砸下来。

老妇捂住自己的胸口,倒在了地上。锤杆砸下来,不偏不正,砸在鬼子的头顶,鬼子双腿一歪,瘫软在地。

王小必从水潭中跳上来,把地上的人拖上前,推进了水潭里。

王小必抱起血泊中的老妇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王小必叫,大娘!老人微微睁了睁眼睛,抬了抬嘴角,好像露出微笑的样子。

王小必流出了眼泪,他说,大娘,你的老伴你的儿子都被鬼子杀了,我答应你,杀鬼子,我还答应你,杀了鬼子,我做你的儿子,给你养老,给你送终,今生今世,我是你的儿子,我王小必是你的儿子。

老人的眼角滚出一颗泪珠,身子渐渐僵去了。

王小必放下老人,扑倒在地,嗵嗵磕了几个头,叫一声,娘!

15

王小必从水潭上来穿好衣服,扑倒在地,满地打起滚来,把衣服滚烂了。取来刀子,在自己的手上脚上连开了几个口子,血水污尘和在一起,一副落荒人狼狈的模样。装扮好了,跑出门去,跌跌撞撞跑回矿山,找到鬼子,哭喊着说,不好了不好了,龟本太君被人抓去了。跟人说自己陪了龟本太君去打野兔,山林里冒出几个人,拿枪逼着他们,缴了他们的械,把人绑起来带走了。

王小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死了父母一样,一面扇自己耳光,说没想到山上会有人,说他正好追一只中弹的兔子,才没有和龟本呆在一块,说他这一辈子从来没遇到过龟本这么好的朋友,要不是为了赶回来报信,宁愿一起被抓去,说自己是怎样拼着命从山坡上滚下来的。一边说,一边喊,你们快救救太君吧,要是迟了,怕是没命了。

鬼子问他看到多少人,王小必说没有几个人,再问他,他们都带了什么枪,王小必说看到两条长的,还有拿在手里的。

鬼子当下结合起矿上的一队人,要王小必带路,上山追赶,解救龟本端一。

王小必带了一队鬼子往山上跑,沿着盘转的山路,一转两转,进了树林。林中的树木高大,树叶茂盛,阳光从叶缝间射进来,直一道,斜一道,道道锃亮,好像发光的宝剑。

正走着,忽然间啊一声惊叫。前面的人连忙回过头看,发现后面空空的,发出惊叫的人不见了。鬼子慌了神,不知道遇到了人还是鬼,跑上前去看,又是啊一声,眼看着一个人往地下落去,不见了人影。

鬼子明白过来,上了王小必的当。拿枪指向他,朝他开枪。王小必飞身跑了,绕转一棵又一棵的树,惊落一树树落叶,飘飘扬扬。伴随边嘘嘘直响的子弹,王小必一路奔跑,手舞足蹈,成了一只欢快的猴子欢快的兔子。

王小必知道,这块树林里,遍地布满了壕坑,四坞村人狞猎捕兽的壕坑。村里人挖下深壕,在壕中支着竹枪竹叉,埋下铁夹,插上沾了毒汁毒液的藜棘,再支起棚架,上面铺一层浮土和杂草落叶,掩盖起来,一般的人和兽发现不了。走在上面,一脚踩空,掉进壕坑里,不死即伤。野猪伤粮,来的时候大大小小一大群。为了逮住野猪,这片树林中的壕坑也是一大片,坑连坑,坑套坑。人在地上,地在脚下,不知道哪一块地是实的,哪一块是虚空的。如果不认识当地人做下的标志,在林中瞎打转,迟早落进坑里。

日本人来到四坞山,四坞山的壕坑等他们。

16

快入秋了,一场暴雨之后太阳出来,四坞山顶的天空成了一块蓝布。四坞村的村口响起了鞭炮声,噼噼啪啪,这可是久违了的声音。听到鞭炮的村里人全都从家里出来,开始站在门口听,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大声叫喊。

日本人投降了!日本鬼子滚蛋了!

听了几遍,听真了,嘴巴张开了,笑容回来了,回到了黧黑的脸上,回屋拿鼓拿锣拿锁呐,拔了腿往村口跑。

鼓敲起来,锣敲起来,喜庆的锁呐吹起来,拍手的,蹦跳的,奔走相告的,四坞村的老老少少一个个眉开颜笑。

听到日本人走了,沈老爷的眼珠子转动了,慢慢站起身来了,抬抬脚,会走路了,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好痛。好像睡过去做了个梦,又黑又漫长,现在好了,梦醒了。穿好长褂,前后褂摆整齐了,戴上瓜皮帽,好好正了正帽沿。

沈老爷拿出大洋,请人在村口搭起戏台,戏台对着焦黑的槐树桩。都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树,英雄的树,树上的马蜂咬死了好几个日本人,千年老槐树是为抗日牺牲的。

说起他们中间一个英雄,一个不知名的抗日大英雄,是那个人打下马蜂,往日本监工的水壶里放进了蛇,在碓潭里杀鬼子,又把鬼子引去壕坑,让鬼子落进坑里,一个个成了孤魂野鬼。

王小必抖着一身破衣服跑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扭一扭脖子踢一踢腿,竟然说,是我捅了马蜂窝,是我往日本人的水壶里放了蛇,是我在碓潭杀鬼子,也是我把鬼子引去壕坑,我就是你们说的杀日本鬼子的大英雄。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全瞪大了眼睛。

沈老爷眯了眼睛,把王小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尖脑袋细脖子,两只鸡爪一样的手,两条山羊一样的腿。众人抬了眼睛,把王小必从脚到头看了一遍,脚上一双烂草鞋,腰间一根烂草绳,头上一团分不清是猪毛是牛毛的乱发。

沈老爷说,你会是抗日英雄?

众人说,抗日英雄会是你?

一起摇头,哄堂大笑。

沈老爷又说,你王小必如果想做英雄,要让我们大家相信,你得拿出证据来证明。

听他这么一说,王小必搔搔脑袋,想,证据呢?打马蜂,连马蜂和鬼子都不知道,放蛇,王大富知道,王大富死了,碓潭杀鬼子,老大娘知道,老大娘死了,引鬼子进壕坑,只有鬼子临死前知道吧。

王小必说,我有打马蜂的橡皮弓。

一群小屁孩子叫起来,我们也有。

王小必说,我把小蛇装进了烟管。

什么烟管呢?

老爷的烟管。

沈老爷的烟管?烟管呢?

还给沈老爷了。

沈老爷从腰间摘下烟管,举起来,说,烟管在我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王小必说,潭底的铁钩子是我绑在石头上的,鬼子的裤腿是我给钩住的。

众人说,会绑铁钩子的人多了。

王小必说,会把鬼子引进壕坑的人更多。

众人说,是啊是啊。

王小必忽然想起一个人,到目光去找,找到了,在人群中,沈玉盈,脸上描了眉涂了彩,看来打算上台好好唱一出了。

沈玉盈也看到了王小必,朝他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当初让你干点正事你不干,现在后悔了吧?

王小必夹紧身子,破衣烂衫迎风飘摆,从村子里面走出来,当当当跑过虹桥,来到河边,纵身一跳,跳向了河滩。阳光下满滩的沙子闪闪亮亮,金子一般。王小必叉开身子往后一仰,躺在了河滩上。

阳光太刺眼了,转了头去,看到半顶草帽,好像以前戴过,抓起来,扣在了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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