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赵佳怡明白，她听到这样的警告时，心中有多么疼痛。她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能有谁来为她洗清冤屈呢？
要说这几年赵佳怡对后宫的管理，那是没话说的。因着穆月云在背后替她撑腰，嫔妃们不敢忤逆她，而她的性子不算强硬，很多事情都会有“度”，后宫中还算是和谐。所以，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真的言之过重了。
但赵佳怡还有反对的机会吗？她连说话的权利都快被剥夺了。
“佳怡，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让你心有余悸。不过，我一定要说下去，我真的没有动过糕点。”百里娆拉着赵佳怡的手，恳切地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相信你。”赵佳怡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若是能有机会证明清白，那是最好，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真的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了。只是，娆儿，你一定要记着，以后万事小心。”
“佳怡……方才圣上大怒，我是看见了的，虽然太后娘娘说会保你性命，可我担心，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如果你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了，那么管理后宫的很可能就是莲妃，她绝对不会让你舒坦。”百里娆说着说着，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后悔道，“我应该听你的劝告，把这些糕点全部丢掉，还送给她做什么？”
“别说了。”赵佳怡吐了口气，淡淡又道，“我听天由命就是了。倒是你，一定不能陷进来。太后说会救我，就一定会救我，这个你不用担心。”
百里娆捂着双唇，不停地点头，眼泪把画好的妆都给弄花了。
赵佳怡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忽然间，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虞昭为什么会吃了那些糕点，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才对。而且，在她吃的时候，很可能就有人下手。按照这个想法来看，虞昭身边大概是隐藏着什么人的。
思考到这一层，赵佳怡猛地想起廉茗出事的那一天来。廉茗和她现在的模样差不了多少，都觉得自己冤枉。不同的是，廉茗大吵大闹，又没有什么人能够帮衬着，她身后怎么说都有一个暂时不会放开她做文章的靠山。
百里娆没一会儿就被穆月云派人来送出宫了，殿内没有其他人，除了灵芝，其他宫人巴不得能够离赵佳怡远一些。
赵佳怡沉默着把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始终得不出结果。她放在虞昭身边的人，从来没有报告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么看来，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找出来的。她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这些想法说给其他人听，这样的话说出去，能信她的人有几个？不信她也就算了，最怕的就是再往外散播，若是打草惊蛇，以后就更难找出那人了。
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陶清德来了。
屋里头黑压压的一片，仅有赵佳怡手边的那张桌子上点了一根蜡烛。
听到动静，赵佳怡就想到大约是他来了，起身不哭不闹地行了大礼。
陶清德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冷冷吩咐道：“全都出去。”
陶清德的声音阴冷，惹得灵芝反复看了好几眼，也没敢动弹。
生怕再惹得陶清德发怒了，赵佳怡轻声又道了句：“灵芝，你先出去。”
主子发话了，灵芝不好继续逗留，出去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灵芝前脚刚出去，陶清德就奚落开了：“你这个丫头也是对你死心塌地得很，想来你让她干什么她都会帮你干吧。”
赵佳怡怎么听不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哪里还有平日坦然地模样，急忙开腔道：“灵芝对妾身是很忠心，不过，今日的事情和她无关。妾身没有想要害任何人，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真是如此吗？”陶清德嗤笑一声，继而又道，“你现在一定在想，为何朕不将你治罪吧？”
浑身轻颤，赵佳怡感觉对方已经咬牙切齿了，不敢横冲直撞，只好采取迂回政策，低声道：“妾身不知。”
“不知，那朕便告诉你。”陶清德轻笑，俯下身来，狠狠捏着赵佳怡的下巴，恨道，“太后对你很是看重，你从进宫的时候就应该清楚。这一次，太后让朕饶了你，说是证据不足。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在帮着你，朕就不明白了，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她帮衬的！”
猛地被甩开，赵佳怡一下子就扑在了地上，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沉了口气，眼神看似不经意地闪烁了一下，便问道：“圣上也以为，妾身是不择手段的人吗？”
“你觉得呢？”
“妾身从未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情。”赵佳怡不慌不忙地应着。
陶清德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大笑不止，等镇定下来，他坐到椅子上，一字一句道：“朕宠爱莲妃多过于你，是事实。难道你就一点没有嫉恨？”
赵佳怡微愣，苦笑着回答：“圣上要去哪里，不是妾身能够做决定的。妾身当然如同后宫里大多数女人一样，希望圣上能够经常在身边。但妾身，不会因为这些就杀了谁，那样虽然看似有利，但东窗事发之时绝非好事。”
“说得好听。恐怕昭儿上一次出事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廉氏大概就已经是你的替罪羔羊了，你这次，竟连你的发小也不肯放过。”陶清德凉凉地说道。
“廉氏的事情确实有疑问，可妾身没有做过毒害莲妃的举动来。”
“那你怎么就恰好发现了石砖有问题呢？”陶清德冷笑着，“你这模样，倒是惹人爱怜。不过，你的心太黑了！”
“妾身没有。”
苍白而无力的解释，让赵佳怡已经失去了任何想要反抗的心思。她心中的痛苦和失落，不是语言能够表达清楚的。
做了陶清德三年的枕边人，赵佳怡从未想过，自己在他心里竟然是这般嗜血的恶鬼。也不是她玻璃心经不起任何的打击，实在是这样的痛楚她承受不来。
赵佳怡甚至感觉到，陶清德碰上与虞昭有关的事就变得好赖不分。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女人喜欢到了骨子里，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陶清德盯着地上跪着的女人好一会儿，冷漠地说道：“你要是说出实情，朕能饶你。”
“妾身说的，就已经是实情了。”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不能让陶清德满意的。他大手一挥，桌上的瓷杯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有一块瓷片从地上弹起来划过赵佳怡左手的小拇指，顿时红色的液体跟着流了出来。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陶清德怒道，“你嘴硬，不肯承认，朕也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你应该心里明白。朕答应了太后会让你活着。从今日起，你就在你殿中面壁思过，任何人不得探望。至于灵芝，朕会将她调到莲妃身边伺候。”
赵佳怡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虞昭会怎么对待灵芝，她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是她，她恐怕也不会手软吧。
心知没有任何权利说“不”，赵佳怡却还是开了口：“圣上，灵芝一直都是跟着妾身的，能不能……”
“她的去向，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你还不明白吗？能够留着你的这条狗命，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陶清德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他走的时候，外面一片混乱，赵佳怡似乎听到了灵芝的哭喊声，这么一来，她真的是心如刀绞了。灵芝跟在她身边，享了多少福呢？但这之后，却是地狱般的生活呀。
赵佳怡就这么跪在地上，不再是跪陶清德，而是跪她心里的那个人。
要说对陶清德的感情，赵佳怡还是有的。她也痛恨，痛恨这个男人为什么看不到她的真心，可她放不开手，因为他对她的意义，从来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她将他视作自己的天，那是她的夫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赵佳怡便听到了灵芝的声音：“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快些起来呀。啊……怎么受伤了？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赵佳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恍惚之中，她感觉到灵芝的触碰，二话不说，紧紧地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颤抖着声线：“你……怎么还在？”
灵芝抿了抿唇，小声道：“奴婢以后就没有办法在娘娘身边照顾了。奴婢求了圣上，让圣上再宽限一晚。”
眼见灵芝的神情极为不自然，赵佳怡心中愧疚，忍了许久的泪水一下子倾泻而出：“灵芝，是我对不起你，没能够把你留在身边。”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灵芝吸了吸鼻子，叹道，“能碰上娘娘这样好的主子，是奴婢的荣幸。这么一去，不是娘娘对不住奴婢，而是奴婢对不住娘娘。以后，奴婢就不能侍奉娘娘了，娘娘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让其他人欺负了。”
赵佳怡哭得似个泪人，伸手就要去抱着灵芝。
不过，她的手刚伸出去，灵芝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下倒是把赵佳怡给吓坏了，赶忙查看。
“娘娘，别……”
灵芝话音还没落下，赵佳怡就已经生了气：“你是不是哪里受了伤？啊？”
灵芝见主子的态度这么强硬，不敢隐瞒，小声地说道：“圣上那一脚，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赵佳怡想到了与陶清德有关，但真的得到答案，心里又开始矛盾起来。她就是看错了人，爱错了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