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山自青衣少女接管后,便呈现出一副全新的面貌,土匪们的房屋全部翻新了一遍,家具重新购置了一些,从前不修边幅的土匪变成了干净面白的土匪,他们不再干打劫穷苦人家的勾当,而是劫富济贫,专门光顾贪官污吏的府邸,多则能偷出黄金白银,少则能偷出一些细软首饰,当了也能换不少的钱,因此泉州城内的富商和官员都害怕被劫,妻妾们平日都身着素衣,不敢带任何太显金贵的首饰,纷纷在家中置几把锁的保险箱。土匪们平日不去偷盗的时候,就在山上种树或者种花或是其他的,俨然一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怡然自乐的样子,若是外乡人到此山来,定会觉得他们是一群良民呢。武夷山花果飘香,泉水的甘甜凛冽孕育了这一切生灵,烟雾舞动着白色的丝带围了山一圈又一圈,使得武陵山像极了一个带着面纱的待字闺中的少女,若细细感受定能想象那藏于精致脸庞之下的静美。
华霸天对弟兄们的脱胎换骨甚是满意,没想到当土匪还可以当得这样体面,而且还有正当的理由去打家劫舍,因此本来对少女的不服便化作了钦佩,全力协助少女管理武夷山。转眼快入冬了,弟兄们都在为过冬准备,一件件虎皮、貂皮、狗皮、狐狸毛制的大衣挂满了院旁的树枝,使得大树承受不了压力而弯下腰来,偶尔风姑娘还会帮它们捋捋绿色的头发,于是它们忘记了苦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庭院中铺满了白花花的大米,尽管布置了大网,但不怕死的布谷鸟还是成群扑了下来,瓮中之鳖的它们只好成为土匪们桌上的鲜美的野味。房梁上挂满了黄黄的玉米和红红的肉肠,在日光的暴晒下仿佛都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少女站在一山崖上看着这一切,眼里洋溢出满足和感恩的微笑,阵阵野百合的香味使得她的心花开出了千万瓣的五彩斑斓的菡萏,仿佛世间只有她一个人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快乐长满了羽翼环绕在她的左右。一白衣少年从艳阳里缓缓走来,仿佛真是自太阳里而来一样,光芒四射,一时晃了少女的眼。
“老大,在这干嘛呢?这儿风大。”烟渚在少女旁边坐了下来,嘴上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犹如初见时的那样。
“老三,别叫我老大,怪难听的。”少女苦笑,不觉得挠了挠自己没打理的头发。
“嗯,好,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嘻嘻,我我记不得了……”少女将事情全部告诉了烟渚,说完之后轻松多了,不用再掩饰躲藏。
“老三,那你帮我取个名字?”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你便叫良幽如何?”烟渚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良幽,良幽,好一个良幽。”少女激动地拍腿而起,吓到了身旁的烟渚,转而把烟渚拉了起来,很粗鲁地抱住了他。烟渚一怔,从前未有与女子如此贴近过,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红晕慢慢爬上他的两颊,他只觉得脸被烙铁烫了一样,还伴有滋滋的响声。
“老三,这名字我喜欢。”
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落在清凉的溪水中,落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传入在草地上进食的牛羊机灵的耳朵中,于是它们也“咩咩”“哞哞”地叫着。烟渚望着这灿若云锦的笑靥,不禁也被感染了一般,笑出“哈哈”的声音。
“良幽,你看我这身衣裳怎么样?”老四华龙即华霸天的亲弟弟跳动着两撇胡子,闪烁着他那两只仿佛被门缝挤了的小眼睛,在良幽面前转了几圈,十分乐呵地拍着胸脯向众人暗示:这是俺娘子做的。
“良幽良幽,你看,我这橘子怎么样?这是我今早去谷里摘的。”老六阿狗把黄灿灿的橘子递到良幽面前,橘皮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呢。
老六阿玄也毫不示弱,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串亮晶晶的珠子,珠子圆润而光滑,质地上乘。阿玄清了清沙哑的嗓音:“良幽,这珍珠产自东海,据说是蚌仙的眼泪串成的呢!你放心,这是我花钱去当铺买来的,绝对清白。你看,漂亮吧?”
众人一堆涌到良幽面前,你推我搡的,谁也不让谁,都想让良幽看看他们手中的珍品。饭香伴随着炊烟而来,让他们记起了“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老人、小孩、寨里人都聚满了庭院,八张大桌摆满了各种菜式,有荤的、素的、绿的、黄的、红的……桃花酿、高粱酒、米酒的香味混在一起,洁白的云朵像鱼儿一样游走在如湛蓝的海的天空,这是武陵寨里庆祝大丰收的日子。良幽虽然有时向往山外面繁华热闹的世界,但寨民们淳朴和满足的微笑像是一副软化剂,也像是一块块黏人的糖果,使得她开始坚硬的心又恢复了柔软,使得她舍不得离开。
冬日里太阳躲在被窝里睡懒觉,两三天才露一次面。凄凄沥沥的冬雨下了一天又一天,窗外的树冻伤了一样无精打采的,花盆中的菊花只剩下黄褐色丑陋无比的枯枝。良幽伸出手去接住从窗沿掉下来的水珠,水珠又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很多朵小花,最后被大地吸去,只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
“良幽,我与五哥巡山时,在山下发现了受伤晕厥的男子,情况比较堪忧,请你去前堂定夺。”阿狗急匆匆地跑到良幽房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色的气雾似乎再多一点就能凝结成冰,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剑。
良幽随阿狗去了前堂,只见堂中间躺了一个脸色苍白的身穿铠甲的少年,腰部流血的伤口因天气太冷而冻结了。良幽想也没多想就蹲在少年身旁,检查着他的伤口,越看表情越严肃。
“来人,生一盆火炉,用最好的炭火。”一下人赶忙领命去了。
“阿狗阿玄,帮他换一身衣服,还有取热水,将他的伤口洗洗,将他抬到东厢房治疗。”
“小言,快把三爷叫来,叫他带上药箱。”堂中的小言如离弦的箭一样快速地跑去。
良幽心想,这男子身上大的伤口总共六个,刀刀不致命,但每一刀都能让人流血不止,加上身上其他的小伤口,像是被人插满了钉子的木桩,看着都觉得心疼。他是谁?来自哪里?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