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娃今天召开这个会议，要大家再次讨论这个问题的真正目的二娃当然不知道。至于李三娃与张四娃之间的关系、张四娃与王大娃之间的关系、以及王大娃与李三娃之间的关系二娃更是丝毫不知。他对是否给大华公司贷款的问题，在前两次行长专题办公会上已经十清楚地表明了不同意的态度。为证明他的意见的正确性，他曾在会上详细地列举了该公司目前存在的问题。
由于生性耿直，加上十几年的军旅生活养成的习惯，使二娃的脑筋里缺乏许多现代商人和政客们的那么多弯弯绕。无论是对什么人还是什么事儿，只要是他认定了的理儿，一般来说他是不会改变主义的。在如何掌握贷款的问题上，他的思维程序就是看贷款对象符合不符合贷款条件，只要是符合条件的客户，他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坚决支持，毫不含糊。不符合条件的，就是啥人说了也不能放一分钱，在他看来事情就应该这么简单。
这会儿，从张四娃的眼神里二娃明白张四娃的话是针对自己说的，他搓灭手里的烟头十分认真地说：“关于是否给大华公司继续贷款的问题，我的意见在前两次会上已经说了，今天我再次明确一下个人的看法：大华公司目前的状况已经不符合继续贷款的条件，原因有三点：一是这个公司目前所欠的债务太大，除有建设银行贷款一亿元以外，本行贷款整两个亿，还有应付款项近八千万，另有一亿五千万元的损失挂账。而该公司的净资产只有三亿五千五百万，应收账款仅不足千万元。资产与负债相差一亿二千多万元。就是说这个公司已经出现了负债远远大于资产的严重不平衡的问题；二是该公司现有的不动产一部分已经给建设银行作了贷款抵押，另一部分在本行的上次贷款时已经作了抵押，目前已经没有任何贷款抵押物；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大华公司承担的城改工程项目还没有经过公开招标，也就是说这个公司的资金状况和技术能力没有经过有关部门的审核鉴定。这些情况都是我和小刘去大华公司逐笔核查、逐项核对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给这样一个企业再放出去一亿六千万元的大额贷款必定有很大的风险。请胡行长和在座的各位再认真考虑。
徐波十分殷勤地给张四娃的茶杯里添了点儿水，然后清了一下嗓子，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我个人的意见仍然是应该支持大华公司。我认为，我们是否继续给大华公司贷款的实质，不仅仅是继续支持这个企业的问题。它的实质，或者说它的重要意义，在于我们是否继续积极支持海州市经济发展，是否顺应改革开放潮流的问题。因此，对这个公司的信贷支持力度够不够，直接关系到我们海州市的面貌能不能大改变、海州的经济能不能大发展、海州的改革能不能继续深入进行的大问题！大家知道，大华公司是我市最大的一家建筑企业，近几年一直是海州市的明星企业。从这家公司的技术力量和施工能力上看，承担我们海州市城市改造工程非其莫属。当然，作为信贷科长，我也了解到大华公司当前在经营管理和财务管理上的确也存在着一些问题，但我认为那不是主流，我觉得大华公司的主流是好的，存在的问题只是枝节性的小问题。至于公开招标的事情，尽管还没有履行招标手续，但该公司正在和有关部门联系，相关手续正在办理。”
徐波把是否给大华公司贷款的事儿联系到改革开放和海州市经济发展的话说的既慷慨又激昂。在座的每一个人当然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积极地为大华公司打圆场，更没有人知道他和时小丽、王大娃的关系。他的话说完以后将目光投向了张四娃的脸上。
张四娃用很轻松的口吻说：“你们一个是分管信贷的副行长，一个是信贷科长，都最有发言权。现在你们两个人的意见完全相反，让我这个‘一把手’怎么拍板？”说着，他扫视了一下参加会议的人问道：“大家说，我们应该持什么态度？其他人有什么意见都说说看。”
几个科长相互窃窃私语着，但没有人正式发言。
作为行长，在这种情况下张四娃不能不说几句，不能没有一个态度，哪怕这个态度是冠冕堂皇、模棱两可的，也总得表示一下。这会儿，他又习惯地抬手拢了几下头上不多的几根头发说：“我说几句吧。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的两个肩膀上同时挑着两副担子，一副是要旗帜鲜明地积极支持改革开放，支持我们海州的地方经济发展，这个支持必须是诚心实意的，付诸行动的，必须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不是虚情假意的；另一副是我们必须认认真真地、坚定不移地、毫不含糊地贯彻落实国家的货币信贷政策，严格执行各项信贷制度，确保我们的每一笔贷款都不能出现一点儿风险，每一笔贷款都要放得出去收得回来！”张四娃的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呷了一口茶接着说：“在坐的各位都清楚，要把这两副担子都挑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历史把我们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儿上，怎么办？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地面对现实，毫不犹豫地、勇敢地把两副担子都挑起来，是吧？不但要挑起来，而且还要走稳当。说到大华公司这个具体问题上，既然暂时大家的意见不一致，那今天就暂不讨论了。我个人的意见是：明天我走了以后，由李行长负责，给市政府写个报告，把大华公司目前的情况以及我们的贷款政策再认真地给政府交代一次，然后根据市政府的意见和具体情况处理。大家看怎么样？”
其实，在开会之前，确切的说早晨在家里吃早饭的时候，张四娃就拿定了主意，不能在今天的这个会上确定是否给大华公司贷款的事儿。今天的这个会只是走走过场，等明天自己走了以后，给大华公司的款贷还是不贷，就是在家主持工作的二娃的事儿了。根据前两次会上二娃和小刘的坚决态度，他已断定二娃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徐波的意见的，二娃和徐波刚才各持己见的发言正是他所希望的结果。这样他可以在充分发扬民主的形式下，名正言顺地把这件事儿推给在家主持工作的二娃。
徐波听说让二娃负责给市政府写报告，急忙站起来说：“我的意见是……”
“好了，你的意见大家已经很明白了，事情就先这么定了。”张四娃怕再有人提出什么意见来，没等其他人说话，就紧接着说：“大家如果没别的意见就散会吧。”
关于是否给大华公司贷款的第三次行长专题办公会，就这样没有任何结果草草结束了。但是张四娃觉得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没有结果的结果。他觉得采取这个“金蟾脱壳”的办法是最妥当、最完美的选择。
下午，张四娃给李三娃打了个电话，把上午行长办公会上讨论的情况添枝画叶地向李三娃作了汇报。最后他特意说明了两点，一是自己很想亲自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再走，可BJ来电话催促的紧，要求必须明天赶到，所以只好把这件事儿交给在家主持工作的二娃副行长来具体办理；二是目前大家对是否继续给大华公司贷款的态度还尚不一致，但自己在会上已经作了全面安排，要信贷员再去公司作一些调查了解，到时候由副行长二娃亲自负责向市政府作具体汇报。
李三娃对张四娃这个不伦不类的电话汇报自然是很不满意的，他在电话里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事儿我靠给你了，其他问题我不管，如果事情泡了汤我拿你是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