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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台韶國師

天台國師名德韶。處州龍泉人。生陳氏。母葉。夢白光觸體。覺而娠。生而傑異。年十五。有梵僧見之。拊其背曰。汝當出家。塵中無置汝所也。乃往依龍歸寺剃髮。十八詣信州開元寺受滿分戒。後唐同光中。謁舒州投子庵主不契。造龍牙遯禪師問。雄雄之尊。因什麼親近不得。遯曰。如火與火。曰忽遇水來。又作麼生。遯曰。汝不會我語。又問。天不蓋。地不載。此理如何。遯曰。合如是。韶惘然。固要為說。遯曰。道者汝向後自會去。時疎山有矮師叔者。精峭號能齧鏃機。韶問。百帀千重是何人境界。矮曰。左搓芒繩縛鬼子。曰不落古今請師說。矮曰不說。曰為什麼不說。矮曰。箇中不辨有無。韶曰師今善說。矮駭之。久而辭去。所至少留。見知識五十四人。括磨搜剝。窮極隱秘。不知端倪。心志俱疲。至曹山。但隨眾而已。無所咨參。有僧問。法眼禪師曰。十二時中。如何得頓息萬緣去。法眼曰。空與汝為緣耶。色與汝為緣耶。言空為緣。則空本無緣。言色為緣則色心不二。日用果何物為汝緣乎。韶聞悚然異之。又有問者曰。如何是曹源一滴水。法眼曰。是曹源一滴水。於是韶大悟於座下。平生凝滯。渙若氷釋。感涕沾衣。法眼曰。汝當大宏吾宗。行矣。無自滯於是。游天台。觀智顗禪師遺蹤。如故居。睠然有終焉之心。初寓止白沙時。吳越忠懿王。以國子刺台州。雅聞韶名。遣使迎之。申弟子之禮。日夕問道。韶曰。他日為霸主。無忘佛恩。漢乾祐元年戊申。王嗣國位。遣使迎至尊。事之以為國師焉。韶說法簡而要。撥去枝葉。曰古聖方便。猶如河沙。六祖曰。非風幡動。仁者心動。是為無上心印。至妙法門。我輩稱祖師門下士。何以解之。若言風幡不動。汝心妄動。若言不撥風幡。就風幡處通取。若言風幡動處。是什麼。若言附物明心不須認物。若言色即是空。若言非風幡動。應須妙會。與祖師意旨了沒交涉。既非種種解會。合如何知悉。若真見去。何法門不明。雖百千諸佛方便。一時洞了。或問如何是古佛心。答曰此問不弱。又問亡僧遷化。向何處去。曰終不向汝道。曰為什麼不道。曰恐汝不會。問那吒太子。析肉還母。析骨還父。然後化生於蓮花之上。為父母說法。未審如何是太子身。曰大家見。上座問。故每曰。大凡言句。應須絕滲漏乃可。僧隨問。如何是絕滲漏句。曰汝口似鼻孔。又曰。眼中無色識。色中無眼識。眼識二俱空。何能令見色。是眼則不能自見其己體。若不能自見。云何見餘物。古聖方便。皆為說破。若於此明得寂靜法。不寂靜法也収盡。明得遠離法。不遠離法亦收盡。未來現在。亦無遺餘。名一法界。何有遮障。各自信取。僧義寂者。謂韶曰。智者之教。年祀寖遠。必多散失。唯新羅國有善本。願藉禪師慈力。致之使再開。東土人天眼目。於是韶以聞忠懿王。遣使航海。傳寫以還。而韶適與智者同姓。疑其後身也。開寶四年辛未。華頂西峯忽摧。聲震山谷。六月有星。隕于峯頂。林木皆白。二十八日集眾告別而化。閱世八十有二坐六十有五夏。

贊曰。聞僧問法眼。如何是曹源一滴水。而法眼但曰。是曹源一滴水。韶乃開悟。夫問詞答語。無所增損。所謂悟者。何自而發之。及觀韶所對問者。如問古佛心。對曰此問不弱。如問如何是太子身。對曰大家見上座問。則問答之間。不令意根椿立。蓋甞曰。大凡言句。須絕滲漏。而學者方爭趨微妙之域。欲見祖師之心。譬如趨越而首燕也歟。

筠州九峯玄禪師

禪師名通玄。生程氏。其先郢州長壽人也。幼依郢之仁王寺沙門惠超。超陰察之。外純深。中頴悟。超奇之。為落髮受具。即游洛中。聽毗尼部。棄去至武陵。謁德山鑒禪師。鑒時已臘高。門風益峻。門下未有遘之者。而鑒獨以玄為奇。然玄不大徹透。辭去至高安。謁价禪師。价與語喜。撫之曰。掌有神珠。白晝示人。人且按劒。況玄夜乎。子可貴也。玄曰。但不識珠者耳。倘識之亦無晝夜。价稱之以為俊士。价歿廬于塔旁三年。而學者來。依從日盛。玄曰。大平時世。饑餐困臥復有何事。吾本無事。汝與麼來相尋。是無事生事。無事生事。道人所忌。何不各自歇去。中和初。拜辭其塔。北游久之。南還寓止豫章。南平鍾王執弟子禮。北面而師事之。玄厭城居。思超放山林。王為買末山。建精舍。號隆濟。以延之。學者風靡而至。或問。自心他心。得相見否。玄曰。自己尚不見。他人何可觀。又問。罪福之性。如何了達。得無同異。玄曰。絺綌不禦寒。又甞問僧。近自何處來。曰閩嶺。玄曰遠涉不易。曰不難。動步便到。玄曰。有不動步者麼。僧云有。玄曰爭得到此間。其僧不能對。玄以杖逐之。玄謂門弟子曰。佛意祖意。如手展握。先師安立五位。發明雲巖宗旨。譬如神醫冶病。其藥只是尋常用者。語忌十成。不欲斷絕。機忌觸犯。不欲染汙。但學者機思不妙。唯尋九轉靈丹。云能起死。是大不然。法華經有化城一品。佛祖密說。熟讀分明。大通智勝佛。壽五百四十萬億那由他劫。其坐道場。破魔軍已。垂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而諸佛法不現在前。如是一小劫。乃至十小劫。結跏趺坐。身心不動。而諸佛法猶不在前。言垂成者。言一小劫。言十小劫者。是染汙是斷絕。又曰。爾時忉利諸天。先為彼佛。於菩提樹下。敷師子座。高一由旬。佛於此座。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適坐此座時。諸梵天王。雨眾天花。面百由旬。香風時來。吹去萎花。更雨新者。如是不絕。滿十小劫。供養於佛。常擊天鼓。其餘諸天。作天伎樂。常雨此華。四王諸天。為供養佛。常擊天鼓。其餘諸天。作天伎樂。滿十小劫。至於滅度。亦復如是。諸比丘。大通智勝佛。過十小劫。諸佛之法。乃現在前。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言過十小劫者。偏正回互之旨也。祖師曰。藉教悟宗者。夫豈不然哉。偽唐乾寧三年二月十七日。晨興誡其徒曰。無虗度光陰。無虗消信施。既已出家。唯道是履。名大丈夫。於是寂然在定。至三月二十日乃化。閱世六十有三。坐四十有二夏。

贊曰。巖頭曰。但識綱宗。本無寔法。玄言語。忌十成。不欲斷絕。機忌觸犯。不欲染汙者綱宗。也至引法華以證成。明佛祖之密說。泮然無疑。藉教以悟宗。夫豈虗語哉。余至九峯。拜其塔。碑已斷壞。不可識。有木碑書。其略如此耳。今其宗枝。皆不及玄所示綱宗。何也。

南康雲居齊禪師

禪師名道齊。生金氏。南昌人也。幼依百丈明照禪師得度。種性猛利。經行燕坐。以未明己事為憂。持一鉢徧歷叢林。學心不息。時法燈禪師。住南昌上藍。齊往依之。法燈使知藏司。法燈偶見齊呼曰。每見舉祖師西來意話。藏主如何商略。齊曰。不東不西。法燈曰。若與麼會。了無交涉。曰未審尊意如何。法燈良久曰。西來有甚意便去。齊於是頓悟其旨。初住高安大愚。有搜玄拈古代別之語。盛行諸方。號東禪。甞謂門弟子曰。達磨言。此方經唯楞伽。可以印心。吾讀此經。偈曰。諸法無法體。而說唯是心。不見於自心。而起於分別。可謂大慈悲父。如實極談。我輩自不領受。背負恩德。如恒河沙。或問曰。然則見自心。遂斷分別乎。齊曰非然也。譬如調馬。馬自見其影而不驚。何以故。以自知其影。從自身出故。吾以是知。不斷分別。亦捨心相也。祇今目前。如實而觀。不見纖毫。祖師曰。若見現在。過去未來亦應見。若不見過去未來。現在亦不應見。此語分明。人自迷昧。或又問龍濟曰。一切鐘鼓本無聲。如何信之無聲齊。曰祖師曰。如鼓聲無有作者。無有住處。畢竟空故。但誑凡夫耳。若鼓聲是實有。鐘聲俱擊。應不相參。所以玄沙曰。鐘中無鼓響。鼓中無鐘聲。鐘鼓不交參。句句無前後。若不當體寂滅。如何得句句無前後耶。後移住幽谷山雙林禪院。又遷住雲居。凡二十年。至道三年丁酉九月示疾。八日申時令擊鐘集眾。維那白眾已集。齊笑敘出家本末。揖謝輔弼叢席者曰。今日老僧以風火相逼。特與諸人相見。且向什麼處見。向四大五陰處見耶。六入十二處見耶。是種種處不可見。則只今相問者是誰。若真見得可謂後學有賴。良久曰。吾化後。當以院事累契瓌。乃化。閱世六十有九。坐四十有八夏。

贊曰。余讚大愚東禪碑。碑載齊悟契之緣。法燈曰。西來有甚意。以校傳燈曰。他家自有兒孫在。之語誤也。昔有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答曰庭前栢樹子。又隨而誡之曰。汝若肯我與麼道。我則辜負汝。汝若不肯我與麼道。我則不辜負汝。而昧者勦之。使古人之意不完。為害甚矣。故併錄之。

瑞鹿先禪師

祖師名本先。生鄭氏。溫州永嘉人也。兒稚不甘處俗。去依集慶院沙門某。年二十五。為沙彌。詣天台國清寺。受滿分戒。即造韶國師。服勤十年。住瑞鹿寺。足不歷城邑。手不度財帛。不設臥具。不衣繭絲。卯齋終日。宴坐申旦。誨誘門弟子。踰三十年。其志彌厲。謂眾曰。吾初見天台。言下便薦。然千日之內。四威儀之中。似物礙膺。如讎同處。一日忽然猛省。譬如洗面摸著鼻孔。作偈三首曰。非風幡動仁心動。自古相傳直至今。今後水雲人欲曉。祖師真是好知音。又曰。若是見色便見心。人來問著方難答。若求道理說多般。辜負平生三事衲。又曰。曠大劫來只如是。如是同天亦同地。同地同天作麼形。作麼形兮無不是。乃又曰。華嚴稱。佛身充滿於法界。是真箇也無。且如佛身。既已充滿法界。菩薩界。緣覺聲聞界。人天修羅界。餓鬼畜生地獄界。應無處蹲。如是理論。太煞聱訛。尋常說。諸法所生。唯心所現。且道即今五根。所對六境。與汝是同耶是別耶。同則何不作一塊。別則如何說唯是一心。大須著精彩。佛法不是等閑。大中祥符元年二月。謂門弟子如晝曰。為我造箇卵塔。塔成我行矣。八月望日畢工。遠近道俗造山。唯恐其後。是日如平居。至午時。安坐方丈。手結寶印。謂如晝曰。古人曰。騎虎頭撩虎尾。中央事作麼生。如晝曰。也祇是如晝。先曰。汝問我。如晝乃問。騎虎頭撩虎尾。中央事作麼生。先曰我也弄不出。於是奄然開一目。微視而寂。閱世六十有七。坐四十有二夏。長吏以其事聞。有詔本州常加檢視。如晝乃奉其平生所著。竹林集十卷。詩辭千餘首。詣闕上進。詔藏秘閣。如晝特賜紫衣。

贊曰。讀先傳。校傳燈語句。詳略少異耳。夫自心非外有。妄盡而自返。則於生死之際。超然自得如此。然余每怪。前聖平日機辯。皆不可犯。至臨終之日。皆弭光泯氣。洞山曰。吾閑名已謝。臨濟曰。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今先又曰。我也弄不出。嗚呼其有旨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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