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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五祖演禪師

禪師諱法演。綿州巴西鄧氏。少落髮受具。預城都講席。習百法唯識論。窺其奧置之曰。膠柱安能鼓瑟乎。即行游方所至。無足當其意者。抵浮山謁遠錄公。久之無所發明。遠曰。吾老矣。白雲端爐鞴。不可失也。演唯諾徑造。白雲端曰。川藞苴汝來耶。演拜而就列。一日舉。僧問南泉。摩尼珠語。以問端。端叱之。演領悟。汗流被體。乃獻投機頌曰。山前一片閑田地。叉手叮嚀問祖翁。幾度賣來還自買。為憐松竹引清風。端頷之曰。栗棘蓬禪。屬子矣。演掌磨。有僧視磨急轉。指以問演。此神通耶。法爾耶。演褰衣旋磨一帀。端甞示眾云。古人道。如鏡鑄像。像成後。鏡在什麼處。眾下語不契。演作街坊。自外來。端舉示演。演前問訊曰。也不爭多。端笑曰。須是道者始得。初住四面。遷白雲。上堂云。汝等諸人。見老和尚。皷動唇舌。豎起拂子。便作勝解。及乎山禽聚集。牛動尾巴。却將作等閑。殊不知簷聲不斷前旬雨。電影還連後夜雷。又云。悟了同未悟。歸家尋舊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脫空。兩歲學移步。湛水生蓮華。一年生一度。又云。賤賣擔板漢。貼秤麻三斤。百千年滯貨。何處著渾身。張丞相謂。其應機接物。孤峭徑直。不犯刊削。其知言耶。演出世四十餘年。晚住太平。移東山。崇寧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辭眾。時山門有土木之工。演躳自督役。誡曰。汝等好作息。吾不復來矣。歸方丈。淨髮澡浴。旦日吉祥而逝。闍維得舍利甚夥。塔于東山之南。蓋年八十餘。先是五祖遺記曰。吾滅後可留真身。吾手啟而舉。吾再出矣。演住山時。塑手泥淶(音來)中裂。相去容匕。眾咸異之。演甞拜塔。以手指云。當時與麼全身去。今日重來記得無。復云。以何為驗以此為驗。遂作禮。及其將亡也。山摧石隕。四十里內。巖谷震吼。得法子。曰惠勤。曰克勤。曰清遠。皆知名當世云。

贊曰。臨濟七傳而得石霜圓。圓之子。一為積翠南。一為楊歧會。南之設施。如坐四達之衢。聚珍怪百物而鬻之。遺簪墮珥。隨所揬焉。駸駸末流。冒其氏者。未可以一二數也。會乃如玉人之治璠璵。珷玞廢矣。故其子孫。皆光明照人。克世其家。盖碧落碑無贗本也。

雲巖新禪師

禪師諱悟新。王氏。韶州曲江人。魁岸黑面。如梵僧。壯依佛陀院落髮。以氣節蓋眾。好面折人。初謁棲賢秀鐵面。秀問。上座甚處人。對曰。廣南韶州。又問。曾到雲門否。對曰。曾到。又問。曾到靈樹否。對曰。曾到。秀曰。如何是靈樹枝條。對曰。長底自長。短底自短。秀曰。廣南蠻。莫亂說。新曰。向北驢。只恁麼。拂袖而出。秀器之。而新無留意。乃之黃龍。謁寶覺禪師。談辯無所抵捂。寶覺曰。若之技止此耶。是固說食耳。渠能飽人乎。新窘無以進。從容白曰。悟新到此。弓折箭盡。願和尚慈悲。指箇安樂處。寶覺曰。一塵飛而翳天。一芥墮而覆地。安樂處。政忌上座許多骨董。直須死却無量劫來偷心。乃可耳。新趨出。一日默坐下板。會知事捶行者。新聞杖聲。忽大悟。奮起忘納其屨。趨方丈見寶覺。自譽曰。天下人總是學得底。某甲是悟得底。寶覺笑曰。選佛得甲科。何可當也。新自是號為死心叟。榜其居曰死心室。蓋識悟也。久之去游湘西。是時喆禪師。領嶽麓。新往造焉。喆問。是凡是聖。對曰。非凡非聖。喆曰。是什麼。對曰。高著眼。喆曰。恁麼。則南山起雲。北山下雨。對曰。且道是凡是聖。喆曰。爭奈頭上漫漫。脚下漫漫。新仰屋作噓聲。喆曰。氣急殺人。對曰。恰是。拂袖便出。謁法昌遇禪師。遇問。近離甚處。對曰。某甲自黃龍來。遇云。還見心禪師麼。對曰。見。遇曰什麼處見。對曰。吃粥吃飯處見。遇插火箸於爐中云。這箇又作麼生。新拽脫火箸。便行。新初住雲巖。已而遷翠巖。翠巖舊有淫祠。鄉人禳禬。酒胾汪濊無虗日。新誡知事毀之。知事辭以不敢掇禍。新怒曰。使能作禍。吾自當之。乃躬自毀拆。俄有巨蟒盤臥內。引首作吞噬之狀。新叱之而遯。新安寢無他。未幾再領雲巖。建經藏。太史黃公庭堅為作記。有以其親墓誌。鑱于碑陰者。新恚罵曰。陵侮不避禍若是。語未卒。電光翻屋。雷擊自戶入。折其碑陰中分之。視之已成灰燼。而藏記安然無損。晚遷住黃龍。學其雲委。屬疾退居晦堂。夜參竪起拂子云。看看拂子病。死心病。拂子安。死心安。拂子穿却死心。死心穿却拂子。正當恁麼時。喚作拂子。又是死心。喚作死心。又是拂子。畢竟喚作什麼。良久云。莫把是非來辯我。浮生穿鑾不相干。有乞末後句者。新與偈云。末後一句子。直須心路絕。六根門既空。萬法無生滅。于此徹其源。不須求解脫。生平愛罵人。只為長快活。政和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晚。小參說偈。十五日。泊然坐逝。訃聞諸方。衲子為之嗚咽流涕。荼毗得舍利五色。閱世七十二。坐四十五夏。塔于晦堂之後。

贊曰。餘閱死心悟門。政所謂渴驢奔泉。怒猊抉石者也。當其凡聖情盡。佛祖在所詆訶。況餘子乎。山谷謂。其雍雍肅肅。觀者拱手。此老葢亦憚之矣。

南嶽石頭志庵主

公諱懷志。出于婺州金華吳氏。性夷粹。聰警絕人。年十四。去依智慧院寶偁為童子。二十二試所習落髮。預講肆十二年。宿學爭下之。甞欲會通諸宗異義。為書傳世。以端正一代時教之本意。有禪者問曰。杜順乃賢首宗祖師也。而談法身。則曰。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此偈合歸天台何義耶。志不能對。即行游方。晚至洞山。謁真淨文禪師。問。古人一喝。不作一喝用。意旨如何。文公呵叱之。志趨出。文笑呼曰。淛子。齋後游山好。志領悟。久之辭去。真淨曰。子禪雖逸格。惜緣不勝耳。志識其意。拜賜而行。至袁州。州人請居楊歧。挽留之。掣肘而去。游湘上。潭牧聞其名。請居上封北禪。皆不受。庵於衡嶽二十餘年。士大夫經由。造其居。不甚顧答。人問其故。曰。彼富貴人。辯愽多聞。我粥飯僧耳。口吻遲鈍。無可說。自然憨癡去。有偈曰。萬機俱能付癡憨。蹤跡時容野鹿參。不脫麻衣拳作枕。幾生夢在綠蘿庵。又問曰。師住山多年。有何旨趣。對曰。山中住。獨掩柴門無別趣。三塊柴頭品字煨。不用援毫文彩露。崇寧元年冬。徧辭山中之人。曳杖徑去。留之不可。曰。龍安照禪師。吾友也。偶念見之耳。龍安聞其肯。來使人自長沙迎之。居于最樂堂。明年六月晦。問侍者日早莫。曰。已夕矣。笑曰。夢境相逢。我睡已覺。汝但莫負叢林。即是報佛恩德。言訖而寂。茶毗收骨石。塔于乳峰之下。閱世六十四年。坐四十三夏。

贊曰。石頭道人。以夷粹之資。入道穩實。其去新豐。而游湘西也。以水聲林影自娛。謹守其師之言。不為世用。譬之雲行鳥飛。初無留礙。故當時公卿貴人。莫能親疎之。豈常人哉。彼視咿嚘取容。賣佛祖以漁利者。顧不太息耶。甘露滅。既論譔其出處之詳。又列之林間錄中。葢有所激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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