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節通舉眾材。南康軍普雲自圓禪師。綿州雍氏子。嗣高菴悟禪師。南嶽下十六世。首座。解見前一材僧未詳。或指水菴。書記。執掌文翰。凡山門榜疏書簡。祈禱詞語。悉皆屬之撫州白楊法順禪師。綿州文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師示眾曰。染緣易就。道業難成。不了目前。萬緣差別。祇見境風浩浩。凋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種。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時。為眾如為己身。彼此事辦。不見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時時現前。煩惱塵塵解脫。藏主。執掌經藏。兼通義理。函帙目錄常加點對。缺者補完。斷者粘綴也通烏頭真州北山法通禪師。嗣長蘆真歇清了禪師。青原下十四世。知客。知典賓客。緇白相遇。應對欵接。務令整齊南康軍歸宗真牧正賢禪師。潼州陳氏子。嗣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維那。華梵兼舉也。綱維叢林。曲盡調攝。僧事內外。無不掌之副寺。掌常住金穀錢帛米麥。出入隨時支籍也用姪。婺州雙林德用禪師。本郡戴氏子。嗣高菴悟禪師。監寺。梵語摩監帝。此云寺主。此職早夜勤事香火。應接官員。歷事須廉能公直。內外無怨者充之。已上七位。皆是有德行道業者。
用姪尋常廉約。不點常住油。華姪因戲之曰。異時做長老。須是鼻孔端正始得。豈可以此為得耶。用姪不對。
此節獨論廉約。用姪尋常處己。最清廉最儉約。以一極小者論之。不點常住油。華姪因戲之曰。異時你去做長老。只要鼻孔端正。本事明白便是。豈可以此些微而為得耶。用姪不對。
用姪處己雖儉。與人甚豐。接納四來。略無倦色。高菴一日見之曰。監寺用心固難得。更須照營常住。勿令疎失。用姪曰。在某失為小過。在和尚尊賢待士。海納山容。不問細微。誠為大德。高菴笑而已。故藂林有用大盌之稱(逸事)。
此節方明大體。用姪處己雖是最儉。而與人卻又甚豐。接納四來之衲子。了無倦怠之色。高菴一日見之曰。監寺尋常用心。固然難得如汝者。更須要細心照管常住。勿令有所疎失。用姪曰。若在某甲分上。縱有疎失。猶為小過。在和尚必要尊重賢德。優待智士。其量如大海之納百川。如山谷之藏萬物。不問諸瑣碎微末。此誠為住持之大德也。高菴笑而已。是故藂林有用大盌之名。言不虗也。言大盌者。能容受多物故也羣英畢集。大德斯彰。乃雲龍際會時也。可謂旦暮之遇。
此篇謂主賓契合。固非偶然。有風雲際會之勢也。
雪堂曰。學者不知道之所向。則尋師友以參扣之。善知識不可以道之獨化。故假學者贊佑之。是以主招提有道德之師。而成法社。必有賢智之衲子。是為虎嘯風冽。龍驤雲起。
此節用主賓貴在相孚。謂學人不知玅道之所趨向。必須尋明師訪良友參求之扣益之。善知識欲行此道。豈以一己而能獨化。故必要假學者贊助之扶佑之。是以主招提者。若是有道行德業之師。建立法社。自有賢能智識之衲子。來相佐助。所謂虎嘯必風冽。龍驤而雲起。嘯。吹氣之聲。冽。寒氣也。驤。騰躍遠舉之貌易乾卦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本乎天者親乎上。本乎地者親乎下。則各從其類也。
昔江西馬祖。因百丈南泉而顯其大機大用。南嶽石頭。得藥山天皇而著其大智大能。所以千載一合。論說無疑。翼然若鴻毛之遇風。沛乎似巨魚之縱壑。皆自然之勢也。遂致建藂林功勳。增佛祖光耀。
此節顯師勝而見子強。所以昔日江西馬祖。本為有道德之師。因得百丈與南泉輩。乃為賢智衲子。故顯其大機而發其大用。又如南嶽石頭。是有道之師。因得藥山與天皇之賢智衲子。故著其大智而成其大能澧州藥山惟儼禪師。絳州韓氏子。得法于石頭希遷禪師。青原下二世。師將順世。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嘯一聲。應澧陽東九十里許。明晨居民迭相推問。直抵藥山。乃知為師嘯聲。朗州刺史李翱贈以詩曰。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嘯一聲荊州天皇道悟禪師。婺州東陽張氏子。得法于石頭遷禪師。青原下二世。師初住荊州當陽紫陵山。學徒駕肩接踵而來。都人嚮風而至。時崇業寺僧以狀聞於郡師。請住城東天皇寺。師素不迎送。客無貴賤。皆坐而揖之。江陵令裴公稽首問法。師接之無加禮。裴愈歸敬。由是石頭道法。稱為極盛。如是師徒。可謂千載奇逢。一朝契合。故凡所議論。凡有言說。師纔舉著。弟子即了然無疑也。翼然者。如大鵬纔展翅。而忽遇大風乘之必遠舉也。沛然者。如巨魚將鼓浪。而忽逢滂沛因之而縱壑也。壑。即大海。此皆自然之勢也。由此師與弟子合會。遂能建藂林功勳。增佛祖光耀。亦皆自然之勢。
先師住龍門。一夕謂予曰。我無德業。不能浩歸潮海衲子。終愧老東山也。言畢潸然。予甞思之。今為人師法者。與古人相去倍萬矣(與竹庵書)。
此節明自謙以彰師德。先師住龍門。一夕謂余曰。我無德行。又少道業。不能浩浩然歸致湖海衲子。實自慚愧。安得如老東山之集眾也。言畢潸然淚下。雪堂曰。我甞思之。今日之為人師法者。實與古人相去遠甚。一萬倍猶不止也有聖師則賢弟子至。響順聲和。誠足以植萬古徽猷。豈偶然哉。須知其所以來賓于八表者。唯道德而已也。
此篇見道人知機識宜。終不為聲勢所屈也。
雪堂曰。予在龍門時。靈源住太平。有司以非意擾之。靈源與先師書曰。直可以行道。殆不可為。枉可以住持。誠非我志。不如放意於千巖萬壑之間。日飽蒭粟以遂餘生。復何惓惓乎。不旬浹間。有黃龍之命。乃乘興歸江西(聰首座記聞)。
謂予昔住舒州龍門時。靈源和尚住持太平寺。有司官以非意擾害之。非意者。謂無罪而致害也。靈源與先師佛眼和尚書曰。直心直行是行道之本。卻將行不去。殆將也。枉屈行事。實非道人本意。柳下惠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若必欲我屈意承事于人。何益之有。到不如放意于千巖萬壑之間。每日飽其蒭粟。蒭粟。艸子飰也。便是快活。遂我餘生之志也。何得憂憂悶悶作此去就。惓惓。憂悶也。十日為旬。十二日為浹。不旬浹間。便有黃龍之命。請師住持。乃乘其興竟歸江西道人心如直弦。委曲非所宜也。凡為藂林主。合當如此。
此篇言學者作事。當審思勿暴用也。
雪堂曰。靈源好比類衲子曰。古人有言。譬為土木偶人相似。為木偶人。耳鼻先欲大。口目先欲小。人或非之。耳鼻大可以小。口目小可以大。為土偶人。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耳鼻小可以大。口目大可以小。夫此言雖小。可以喻大矣。學者臨事取捨。不厭三思。可以為忠厚之人也(記聞)。
謂靈源和尚好比方物類于衲子者。曰。古人有言。譬如世間有以土作。或以木作。而相似于人者。偶。像也。作木像之人者。耳鼻必先欲大。口目先必欲小。人有非之者。曰。何故如是。須知耳鼻先大。修之削之。而後自小也。口目孔竅先小者。開之鑿之而後自大也。又如以土做人者。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要曉得耳鼻雖小培之揑之。而後可大也。口目雖大。衰之撮之。而後可小也。靈源曰。此言雖是不要緊之小事。其實可以喻人不細心而壞大事矣。學者大凡臨事于取捨之間。莫厭三思。然後方可以為忠厚之人也語平而意玅。豈徒有激而然哉。戒人孟浪不思。可謂至訓矣。
此篇舉有德者。為今人法。以儆求名利人也。
雪堂曰。萬菴送高菴過天台。回謂予言。有德貫首座。隱景星巖三十季。影不出山。龍學耿公為郡。特以瑞巖迎之。貫辭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使符那得到青山。休將瑣末人間事。換我一生林下閒。使命再至終不就。耿公歎曰。今日隱山之流也。
此節明古人志在於道。江州東林萬菴道顏禪師。潼州解氏子。嗣大慧杲禪師。送高菴過天台。回謂予言。彼中有箇德貫即世奇首座。成都人。得法于佛眼遠禪師。南嶽下十五世。遠命分座說法。師固辭曰。此非細事。如金針刺眼。毫髦若差。睛則破矣。願生生居學地。而自煅煉。遠美以偈曰。有道只因頻退步。謙和元自慣回光。不知已在青雲上。猶更將身入眾藏。後隱居景星巖三十載。影不出山者。謂形不動而影不流也。龍學耿公為郡守。特以瑞巖禪剎迎之。貫辭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使符那得到青山。符乃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分為符信也。休將瑣末人間事。謂做長老事多瑣碎零末。皆人世間事也。換我一生林下閑。我林間得意幽閑不為君所換也。公必欲致請使命再至。師終不就。耿公因而歎曰。此師可為今時之隱龍山流類也。
萬菴曰。彼有老宿。能記其語者。乃曰。不體道本。沒溺死生。觸境生心。隨情動念。狼心狐意。諂行誑人。附勢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覺合塵。林下道人。終不為也。予曰。貫亦僧中間氣也(逸事)。
此節顯至人行真言切。萬菴曰。彼有一老宿能記師示眾之語。曰不體道本。沒溺死生。觸境生心。隨情動念。狼心狐意。狼多貪。狐多疑。皆害物者也。諂行誑人。謂以諂佞之行。欺誑于人也。附勢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覺合塵。林下道人。終不為也。見此語便知貫之為人。雪堂聞此乃曰。貫亦僧中間氣也。不世而出曰間氣。如伊尹周公之類。又謂出格之人。與世無干也有德者不在千人萬人圍遶為得也。建勳立事。別有良途。巖穴風規。令人攀仰莫及。
此篇見清廉自守。不事于物也。
雪堂生富貴之室。無驕倨之態。處躬節儉。雅不事物。住烏巨山。衲子有獻鐵鏡者。雪堂曰。溪流清泚。毛髮可鑑。蓄此何為。終卻之(行實)。
雪堂和尚生來本是富貴之家。而卻無驕奢倨傲之體態。于日用之間。都卻有撙節而又儉約。雖品格清雅。而不以奇好玩物關心。何以知之。師住烏巨山時。有僧獻一銕鏡。此奇物也。雪堂曰。我此溪流清而亦泚。泚。水清也。即毛髮俱可鑑炤。蓄此何為。終卻而不受。以此知其不事于物也如此西蜀王名宗壽。掘地得鐵鏡一面。晦無所覩。一日忽光發。遠燭千里。偶一青衣小兒求鏡曰。鏡是吾之室宅。何得隱之。王取鏡出。小兒入鏡不見。因知為神物也富貴人習氣多愛翫物。有神鏡而不蓄。足知所蓄者。道至深而德至厚也。
此篇明學道要志堅無妄仁慈為用也。
雪堂仁慈忠恕。尊賢敬能。戲笑俚言。罕出于口。無峻阻不暴怒。至於去就之際。極為介潔。甞曰。古人學道。於外物淡然。無所嗜好。以至忘勢位去聲色。似不勉而能。今之學者。做盡伎倆。終不奈何。其故何哉。志不堅事不一。把作匹似間耳(行實)。
師所賦之性。有仁愛而又慈忍。忠恕者。盡己謂忠。讓人謂恕。賢者尊之。能者敬之。凡一切戲謔嬉笑。鄙語俗言。少出于口。形色無孤峻險阻之狀。舉止無橫暴恚怒之氣。至于去住之際。亦不留戀。極為耿介清潔。甞曰。古人學道。于身外之物淡然無所嗜好。所以能忘勢位。能去聲色。似非勉強。葢自然如此也。今時學者。我見他做盡了伎倆。伎倆者。能巧多藝也。終竟不奈勢位聲色何。不能忘此。何故也。無別。只是立志不堅。持事不一。把作匹似間耳。方語匹似間。謂不要緊也至人言行。聞者一皆作金石聲。豈是泛泛能比。雖是生成。亦藉造就此節見知識用心。逆順皆真切。乃作成人品也。
雪堂曰。死心住雲巖。室中好怒罵。衲子皆望巖而退。
此節明鉗椎逈別。舉死心和尚住雲巖日。室中凡有相見者。師好怒罵之。且怒罵豈是人好得的。此一好字。便有意思也。衲子輩不會師意。俱不敢相近。所謂望似險崖無能進步也。
方侍者曰。夫為善知識。行佛祖之道。號令人天。當視學者如赤子。今不能施慘怛之憂。垂撫循之恩。用中和之教。奈何如仇讐。見則詬罵。豈善知識用心乎。
此節出請問之由。方侍者。即吉州禾山超宗惠方禪師。嗣黃龍新禪師。南嶽下十四世。因而白曰。夫為善知識。本當行佛祖之道。以號令于人天者。宜當視學者如赤子。赤子者。謂初生之子。最為可憐。慘怛即悲痛。惻隱之心也。撫。安也。循。順也。乃屈尊就卑之意。如今和尚既不能施慈悲惻隱之憂念。又不肻垂撫育隨順之恩德。且不用中和之教訓。中和者。理無偏頗。事無緩急。又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而返要如仇讐相似。讐者。懷冤相報之意。凡有來見者。便自怒罵如此。豈善知識用心乎。玅哉不因方公之申白。安見知識之玅用也。
死心拽拄杖趂之曰。爾見解如此。他日謟奉勢位。苟媚權豪。賤賣佛法。欺罔聾俗定矣。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安有他哉。欲其知耻改過。懷慕不忘。異日做好人耳(記聞)。
此節出怒罵之意。死心和尚聞方侍者語。即拽拄杖趂之曰。你作者般見解麼。將來你去為人。必然要謟媚以奉承勢位。苟且以獻佞權豪。裨販我如來大法。欺惑彼聾夫俗子定矣。予不忍此輩因循無知。不發勇猛。不明至道。故以重言激勵之耳。此乃吾真施慘怛之憂。真垂撫循之恩。其意不止。于痛哭流涕也。安有他哉。實欲望他知廉識耻。自新改過。聞我之厲言。使其懷慕不忘。異時令他做箇好衲僧去也逆行順行。天機莫測。陶育之私。何其篤厚如此也此節說為主人者。失德悖禮。無以垂範于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