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死的!陵兆在心中一遍遍的嘶吼。
他跪在地上,左腿裂开,露出森白的断骨,粘稠的血液和泥水混在一起,形成一片深沉的暗红。
他感觉时间的流速逐渐变慢,世界也变得更加清晰。
男人闲庭胜步,缓缓走来,雨点打在他的身上,却并没有溅起水花,而是诡异的化作一股股细小水流,从他的身体上滑下。
男人抬起腿,对着他眼中这个失血过多放弃抵抗的小子,又是一脚当头踩下!
“啪!”陵兆的头部再次被深深钉入泥土中!他并没有动用任何源力,只是本能的闭上眼暂停呼吸,希望能够麻痹敌人。
像是垂死挣扎一般,陵兆的左手抓住了男人黑色的军靴,男人眉头一皱。
成功了!陵兆心下狂喜,海底轮的源力漩涡被疯狂压缩成不断旋转的源力细线,沿着他的身体聚集于左手,左手上另一个微弱的源力核心开始迅速充能,刻印其上的能量回路被一一点亮,生命回廊爆发出美丽张扬的青色光华!
陵兆缠在左手上的绷带迅速烧成飞灰,他手背上的温度已经高得难以想象,炽白耀眼的生命之环正中陡然升腾起一蓬青色火焰!
比一瞬间更快,男人的军靴连同裤腿急速熔化,陵兆的手骤然收紧,已经接触到了男人裸露的皮肤!
就是现在!
逆鳞早已制造出一组生物电流,以接近光的速度沿着男人的腿部神经冲入他的大脑中枢!男人呆了一呆,陵兆迅速起身,拔下男人手中的袖剑,插入他的心脏之中,再拔出、插入!拔出插入拔出插入拔出插入!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秒。
男人终于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压倒性的剧痛与不适深深的刺激着他的感官。他本能的屈指砸向陵兆的咽喉,可他的心脏已经被陵兆的一秒五刀捅的稀烂,失去力量支撑的男人如同孩童那样孱弱。
陵兆拔开他的手臂,袖剑削骨如泥,毫不费力的割下他的头颅,结束了男人最后的挣扎。
男人临死前的表情凝固在了他的脸上,惊惧、愤怒、不甘、悔恨……
我做到了!陵兆举头望天,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脸上滑下。
“精彩!”厚重的雨幕中突然切出一个冰冷坚硬的声音。穿着紧身迷彩的少年从山林深处走出,他的身形纤长有力,手上握着一柄光华如水的长刀。
少年右手一抖,长刀振开雨水,发出尖锐的蜂鸣。
“你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少年开口:“打算继续战斗吗?”
陵兆握紧了手中的袖剑,生命回廊似有所觉,在陵兆的意识深处发出激越清鸣,光焰摇曳,逐渐蔓延袖剑全身。
“我在暗处看到了一切,我不会和血灾犯同样的错误。”少年摇摇头:“【水色霜华】最见不得火,尤其是不会被物理规则影响的灵魂之焰。”
少年话音刚落,陵兆手中的袖剑就已经开始软化,不断有银灰色金属液体从剑身滴落,蜡炬成灰。
陵兆果断的扔掉袖剑,打算空手对敌。这个人陵兆有印象,也与其交过手,是追兵里面最厉害最难缠的一个,但是陵兆依然可以战斗,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他有着非赢不可的理由。
“我没心情玩了,再见。”少年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漫天的雨幕中。
陵兆心下冰凉,这是一个可怕得多的敌人。这个人根本没有正面对敌的必要,只需在暗中潜藏几天,失去大半行动能力的陵兆只能坐以待毙。失血过多、病菌感染、毒虫猛兽、精神透支、甚至是饥饿都可能会让他丧命。
连番大战,几天的不休不眠,加上伤痛折磨、失血过多,他已经疲累到极点。
可是他现在连稍微闭一下眼都不能,来自黑暗的威胁让他备受煎熬。
陵兆的左腿已经麻木了,他翻检血灾的尸体,希望能寻找到药物之类,但很显然,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负,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药物或者其它武器。陵兆只好扒下他的衣服,扯成布条,开始包扎自己的伤腿。他的手法粗糙的让人震惊,没有接续断骨,也没有用夹板固定,完全是乱裹一气。如果有专业医师来到这里,肯定直摇头,断定这条腿基本上废了。
可是陵兆管不了这么多,他只希望能够止住血,防止失血休克。
这种死法,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他拄着一根木棒,在泥水里踉跄独行,每一步都要消耗他大量的热量,每一步都是如此的坚定和艰难。他找到一棵足够大的榕树,藏身于粗壮枝干的缝隙间,这里的雨水被树干挡住了,他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一些,他感觉越来越冷了。
冰冷的一夜。
漫长的一夜。
这是一个难得有阳光的早晨,天色微微放亮,雨水也渐渐停了。阳光刺破重重黑暗,从遥远天际降临。
陵兆背靠在树干上,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少年自林中出现,缓缓向他靠近。
陵兆依然无动于衷。他身体僵硬,神色静穆,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庄严气势,像极了出自雕刻大师之手的最高杰作。
尽管有前车之鉴,但少年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动摇,他缓慢而坚定的走到陵兆身边,俯下身。
少年眼中掠过一抹黯然:“原来这家伙早就失去意识了。”
陵兆醒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
尚未适应环境的晶状体让他的视界一片模糊,耳边暴雨冲刷地面的声音混着汽车引擎沉雄的咆哮声在他的脑海逐渐放大,最终变得清晰。
他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迎合着涌向他的肺部,足量的氧随着血液循环进入大脑,陵兆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迅速地四顾,确证着周围的环境。
车厢里空空荡荡,车顶的壁灯亮着惨白的光,车窗的外面是一团浓重的漆黑,驾驶室里空无一物,一个影子都没有。
他躺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身上盖着一条深灰色的军方制式毛毯,左脚的断骨业已接续,上面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还有三根钢条作为固定支撑。
他很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思考。
苍白的灯光下,黑色真皮的驾驶座纤尘不染,仪表盘上闪着冷厉的蓝光。雨刷疯狂的左右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的一层层雨水。氙灯拉出两道雪亮的光束,如同两把利刀切碎了黑暗,依稀看见外面雨点密集地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在沥青路面上时都是纷纷的水沫。
“你醒了。”车厢的光线死角里传来冷冽的声音。
少年掀开身上的盖毯,站起身,手中抱着连鞘的长刀。
“是你!”陵兆一惊,连忙翻身下来,伤腿落地,痛的他眼前发黑。
“不要乱动!”少年开口:“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你的伤势很糟,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肌肉血管神经大部分坏死,而且感染了太多的细菌,虽然我在医术上有些心得,但对你的恢复情况并没有太乐观的期望。”
“你救了我?”陵兆一时难以置信。
“我们现在不是敌人,血灾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已经被我的组织抛弃,我们根本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
“而且,我欣赏你!我希望我们可以合作。如果可以的话,你先躺倒座位上去,不要乱动。”
陵兆慢慢爬上座位,一言不发。
伤口已经被牵扯的再度裂开,红色的血液慢慢渗了出来。
少年瞳孔骤然一缩:“你的身体果然非同一般!根据常识推断,你伤处坏死的血肉应该只会化成脓水而已,但现在已经有鲜血渗出,意味着这些坏死的细胞再度活过来了,简直匪夷所思!”
“你要说的该不会是这几句话吧!”陵兆冷冷开口。
“我叫慕锋灵,我们曾经刀剑相向。”少年缓缓说:“我是杀了你不少的同伴,但同样的,我们这边也有三个人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你的手里,我还救了你一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过于介怀。最好大家扯平,谁也不欠谁的。”
“告诉我你背后的势力,我们就扯平!”陵兆平静的与他对视。
“我所背叛的组织叫做【基地】,没有番号,也不隶属帝国第七战斗序列,而是紫檀氏族的私军。我这里还有些信息,或许你会感兴趣。”慕锋灵走入驾驶室,从旁边的储物箱里翻出一叠资料,放在手上扬了扬,随即又塞入其中。
“我不建议你现在看,好好养伤吧,你已经睡了一天了,不要轻易妄动的好。”
“你有吃的吗?我有些饿。”
“你还要吃!”慕锋灵终于动容:“一天老子给你喂了整整八次饭!想不到你看上去伤得挺重,胃口居然这么好!这么下去,我们的粮食储备就成大问题了。”
慕锋灵无可奈何的从冷藏柜里取出几只罐头,放在微波加热装置里面加热。
陵兆只能躺在座椅上,把这几天破碎的记忆串接起来。
“来,张嘴!”慕锋灵走了过来,用餐叉叉起一块午餐肉,递到陵兆嘴边。
“我自己来。”陵兆伸手接过餐具。
“你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的伙伴们死了。”
“呵呵……哈哈……”少年咧开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我很不爽吧!想杀死我吧!等你伤好了,你就走吧,我不会拦你的,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