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霉素
四
九川是一座老城，也是一座老人城。城里的老人是特别的多，几乎每个月就会至少有一位老人过世。这到了夏天，气温一高的话这个频率就会随之提高，有时候会出现有好几处人家同时响起哀乐。补课期间这城里的哀乐那可一直是没中断过，似乎是给这次补课酝酿着什么氛围。夏天的葬礼一般举行的时间比较短，毕竟气温高尸体腐烂得比较快，再有钱也是浪不了多久的。可是自从有了冰棺这个东西后，某些有钱的人家里搞的时间甚至比冬天的葬礼还长。
其实嘛这九川城里死个人对九中的人来说影响还是比较小的，其一，死了人的家一般是不在学校附近的，等声音传到教室里时已经是很小了，即便是有人听得烦躁但是他们已经练成了“我听不见，我听不见”的功夫或是通过读书声来进行掩盖。其二，补课的人都已经高三了，一路走来这点小问题早就已经克服了，有的还认为这般声音本来就是九川的一大特色，到了晚上休息是那声音简直就是绝佳的催眠安魂曲。不过这对住在外面的海利来说，有点要命啊。有天下晚自习回去后他惊讶的发现平时那条黑不隆东，万籁俱寂的东街这时候竟然是灯火通明，锣鼓喧天，火树银花的景象。原来他所住的那个房子的对面死了个人，这下好了，他正在楼顶仰望璀璨的星空，遥望仙境般的河面感受自然，思考人生的时候却被一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锣声所中断。当他即将进入梦乡时又被那法士灵魂般的吟唱所惊醒，好像是没完没了。随着黑夜的不断流失，海利变得暴躁起来，发了疯似的在床上翻来滚去然后就是在屋子里不断徘徊，最后甚至产生了下去砍人的冲动……海利还是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去洗了把冷水脸然后再次来到楼顶上，这次他是专门来看那些法士施法听法士吟唱的，这就当做是欣赏一场宗教音乐盛会吧。抛开以前对法士和法教的偏见，真要是认真就欣赏和感受的话那会发现不少有趣的地方，施法的时候法士的那一套动作可谓是虚中有实，实中带虚，时缓时快，时柔时刚，简直就是一套优美的舞蹈啊！也像是在舞弄一套绝世剑法。再仔细听一听三门鼓，大铜锣，拨儿等民族乐器的节奏与配合这简直不会输给任何一支摇滚乐队啊！最后品味一下那迷一般的法士吟唱，就会觉得什么高音，低音的歌唱家通通弱爆了。海利这似乎是迷上了这种音乐，竟然跟着锣鼓的节奏学着那法士稀里糊涂的吟唱起来，直到满脑子里全是些吹拉弹唱是才回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所谓法士在这个地方并不算是一种宗教身份，而更像是一门手艺和技术。因为这儿的法士不是住在什么法观等地方的，每个法士其实都有自己的家庭，平时的生活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教徒弟时就和那些泥匠，瓦匠，木匠们传授手艺时是一样的。因此这里的法士的含义只能是说那些懂得念经，做法这门手艺的人。在不少人眼里法士的社会地位是比较低的，认为他们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甚至是坑蒙拐骗。但是不管是哪家死了人还得去请个法士，做个法图个吉利。干法士这一行的平时看起来是没什么事可做，但是来钱又是特别的快，搞一场葬礼得个四五千块根本不是问题，海利认识的几个法士现在都已经开上小车了，他的小学伙伴里也有人干这行。不过看似轻松赚钱的事其实也是非常不容易的，毕竟不管是干什么事那都是需要实打实的本领。法士这看起来是“一通乱搞”的东西也是要学一些正事的，一般人的确是听不懂这些法士在施法的时候唱的是些什么东西，就认为这是胡乱唱的。实则不然，就如同是一个病人要自己看懂医生给他开的处方也是很难的，但是这医生不可能是随便乱写的，因为药剂师能够看懂，一样的道理嘛当法士也是要学习那些专业的知识，他们要熟背各种饶舌的经文，不同的****上是要背不同的经文的，因为在吟唱的时候是采用了以前的方言和法教音乐的独特唱腔所以不为多数人所懂，就像现在已经社会化的少数民族是听不懂以前真正的少数民族所说的话，从这点看来这法士也算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了。除此之外还要精通锣，鼓和拨儿的节奏和各种礼乐的旋律，那些可不是靠乐谱而是借着传统工尺来记忆的哦！一般人能搞到这里差不多都疯了。接下来就要懂得各种繁杂的****以及去学一些武术步法和武打套路。将以上的这些东西掌握时一个法士差不多就能毕业了，但是真正有本事的法士的非凡之处就在于实际做法会的时候连续舞弄个三天而不累下，连续吟唱三天嗓子却不会哑！有些人也许会说这只是所谓金钱的激励，因为“有钱是能鬼推磨”嘛，搬不起一百斤的砖头难道还搬不起一百斤的钱啊！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海利那样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当然喽他们也不可能像海利那样在半夜里纳凉，喝茶，仰望星空思考人生什么的了，有些静不下心的人就开始了他们的“夜生活”。不少都曾抱怨到九中的位置实在是太偏了，处在一个破城中到临江去还得过一条河，出去买个什么东西或者要办个什么事不太方便。但是从建设学校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个不二的好地方，因为离社会远受到的影响也就小一点，而读书就是需要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然而这并不会使一些内心浮躁的人真正的安心下来。海利晚上在楼顶纳凉时经常会看见楼下有些三五成群的人路过，这些在半夜里还在活动的人就是所谓的“飞虎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九中学生就把半夜翻墙出去上网的那些人称之为“飞虎队”，也许是当临江出现了第一个网吧的时候就有了，也不一定哦。因为在以前没有网络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偷偷跑出去打台球，去录像厅什么的，至于到底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已经不重要了。这个“飞虎队”并不是一个有组织的东西，仅仅只是大家对那些人的统称而已。其队员遍布各个年级甚至是各个班级，千万不要认为尖子班的人那就一定是绝对听话的，前两年的时候学校在高考前搞过一次大突击，在抓获的“飞虎队队员”中有一个人竟然是高三理科班的第一名。曾经是在前面说过初中的那些翻墙上网的人出去的经过，现在也不妨说说这些飞虎队们的故事。一般来说这些“飞虎队”们要是想出去也得突破那么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就是铁门和封锁到寝室一楼的铁丝网。这是最需要技术含量的一关，所谓一物降一物办法是有的，最简单的办法某些人在初中时代就用过了，就是将几条床单相互连接起来，做成长绳，将其一端绑在寝室的铁柱上，要下去的人就顺着床单慢慢爬下去，这种方法的好处就是比较安全不过缺点也挺多，就是这样搞的话行动会特别缓慢且不方便躲藏起来，容易被那些巡逻的发现。一些身手比较好的人不用这套，他们直接翻过阳台借着铁丝网就像蜘蛛一样爬下去，这样会比较快而且看起来显得是很酷的但是一些人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在用这个方法下去的时候如果一脚踩空了身体就很容易坠下去但是手指还在铁丝网格之间，这样的话手指常常会被拉断！那样的疼痛可想而知，曾经就有那么几个人尝试过这种滋味，有的甚至一次性断了两只。还有的人更牛，断指的时候还尚未感到疼痛，等到网吧上网要敲键盘的时候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这些人后来都在襄莱进行了接指手术，接起来的手指当然是不如原装的灵活了但勉强能用，这总比没有手指好看多了吧。这最后一种方法能驾驭的人是少之又少，只有大侠级别的人物才能一展雄姿，就是直接从二楼跳下来吧！这方法简单，粗暴，有效，据说使得出这招的人是从来没有失手的。
这第二道防线就是九中的围墙，这九中的围墙当时可是按照监狱的标准来修建的，墙体很高而且上面还镶着大量的碎玻璃渣，似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其实这也是最容易突破的防线，当然啦这里并不是说这围墙是怎么怎么的好爬。这五米多高而且是加了防护的围墙功夫再好得盆也不一定有自信，只是九中的围墙线比较长，经过的地区有林地，街道居民区以及高低起伏的地段，有些地方附近还在建设施工，所以这样一来围墙的漏洞很多。在有些地段稍有身手的人利用地形便可以轻松的出来，甚至是女生都没问题。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的漏洞就有那么六处，而在飞虎队中所了解的漏洞则会更多。一般校方得知某处漏洞后会立即补上，砍树的砍树加高的加高，甚至翻修围墙线，尽量避开或是远离高低段但又总是又一个又一个新漏洞的出现，不过校方有时候就不去修补那些已经知道的漏洞，而是派人在附近蹲点，守株待兔，但好像也没逮到几个。翻过围墙后就好像是摆脱了学校的“束缚”获得所谓的“自由”了，多数人到达这一步时便会认为已经是成功了，于是就放松了警惕大摇大摆地走起来。其实这漆黑的夜幕就组成了一道无形的防线，他们所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实则是最危险的地方。若是学校要搞一次大型突击行动的话一般是不在校内设防的，而在充满夜色的古城里下埋伏，保证一次性能把该来的都给抓住，这就是所谓“欲擒故纵”嘛。以前的什么校卫队就有打击飞虎队这个职能，那个戴丽刚开始就是靠着那得了的身手逮住了不少人而出名的。这个东西解散后来设圈套的就是那些老师们了，虽然他们不如年轻人跑得快，身手不比年轻人灵活但是姜还是老的辣，他们的手段要比以前的校卫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九川城虽然比较大但是通往临江的路就只有那么两条，一是铁索桥再就是那条公路。为求速度一般人会有索桥过去，这样就会近的多而且在半夜里那个索桥上是没人收费的但却是开放着的。对老师们而言这里就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他们兵分两路埋伏在两个桥头附近，等到飞虎队们上桥后两边的老师就会一起上桥把他们给卡住。一道强光手电打过去那给人内心是极其震撼的，这些人只好束手就擒了，也有硬闹的，但是毕竟像王彪这样的绝世高手只是少数的，这样做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就这样抓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貌似是屡试不爽可是后来他们不敢在这下埋伏了，据说曾经有人被逼急跳河了……有时候老师们抓到的人比较多，为了防止他们反抗或是逃跑就想出了一个狠招，把每个人的皮带取下来帮助他们的手，有时一根皮带绑了多个人的手，再把他们的鞋带取下来绑住他们的腿。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这种情况下要是想走只能是一起走，还要保证动作非常协调，这招实在是高啊！有些人自以为脑袋瓜子聪明知道铁索桥那边是走不得，就大摇大摆的往公路那边跑去，说实话那条路更是惊险刺激，公路出了九川后就并入州道了，从那儿到临江不但路程较远更重要的是那一块地形开阔，没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所以在这根本不需要设防，只要有个人看住就行了，要是有人过去就通知“机动部队”骑着摩托车过去“调戏”，这时候对于那些人而言其内心简直就是崩溃啊。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只猛兽在追赶你，你是停下来放弃抵抗等待杀戮还是奋力奔跑下去，不管怎样都是要被抓住的。
其实大部分飞虎队还是如其所愿的，那些被逮到的只是些没经验的，身手不行的或是背时的。毕竟学校不可能天天晚上搞突击，只是个把月搞一次严打，最长也就是三四天。似乎是飞虎队们做了什么渗透工作，学校每次要搞突击的时候有些人竟然会提前知道，特地避开。有的人甚至还知道老师们的具体部署，特意还去戏弄一番，真的有那么一些老油条三年以来从没有失手过。有时候老师们在九川城里没有战果的话就会扩大突击范围，他们会蹲在网吧附近的烧烤摊附近，谁要是下来买东西那就是有来无回，之前他们是听说临江的夜宵摊到了深夜后生意特别火。最后的战场那就是要强攻网吧了，这是双方都不想看到的，这老师们而已这需要大量“突击”人员，先得团团围住防止有人逃跑在一团冲进去，两人拦住网管，其他人去收网。这不需要怎么去辨认只要是看到那些惊慌失措的逮住了就行，就是这样简单，就是这样粗暴。也有些人会佯装淡定和老师们玩起智商来，有人声称他们是临江中学的，老师们肯定不会比他们傻，就问他“临中哪个班的？”那人想了一会就随便说了一个，这下老师笑的大牙都掉了，因为这人所说的那个班级还要等上一年才会出现。有些大神更会装，那是年级组长去叫他的，结果那人一副迷茫的表情，搞得好像是从没见过年级组长，还说“干嘛啊！”这可让年级组长是一头雾水，追问到“你难道不是九中的吗？”那人淡定的说“你肯定是搞错了。”说完继续打游戏，这组长不相信他的话，没有。那人就不耐其烦的掏出一个东西给组长看，那是张学生证，上面写着襄莱某职业学校。组长这时无语了，只好离开。不过他还是觉得那人很可疑，后来还是在学校里碰到了那个人，这下可是抓了个正着，那人也被凑了一顿，打完后组长说到“你们比较太年轻，和我斗那就是自寻死路！”
其实海利这人有时也是会无聊的，毕竟每天看星星吹风多了也会觉得枯燥乏味的，而那个闷热的小屋子不到时间是无法进入入睡的。人不怕事多就怕没事可做，所谓是“无所事事比干坏事”，当然他是不会加入什么飞虎队的。上次来校之前母亲换了个手机，就把旧的手机给了海利，海若又给他办了张卡，毕竟每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这样方便联系。他一般不会把手机带到学校，听说在补课期间有不少人在网络上草原补课，吐槽学校，于是海利就开通了手机上网，进去看了看后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也有很多牢骚要发，认为这可是个发泄压力的好地方，但是他作为一个新人对这东西懂得不是很多，决定这是个绝对自由的地方，不知道做什么事情都是要有个度。结果就把平时一些不敢说的话通通说了出去，还讽刺了他的数学老师也就是那个年级组长在上课时被电杠发出的电流声吓得六神无主。然后第二天他就“火了”，没想到学校有人一直在监视这个论坛，当那个组长看到这个时那可是暴跳如雷啊，他扬言找到这个人我要扒了他的皮！他要求全年级甚至是全校找出这个人，其实只要锁定三四八五班就行了，难不成他在别的班上上课时也发生过同样的笑话？曹班把班上有手机的同学一一叫出来，挨个询问，这当然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因为平时海利表现的不错另外曹班也不知道他有手机，所以没把他当做可疑对象。可是海利心里却是阵阵不安，觉得自己这是闯大祸了，晚上回去也睡得不安稳，做的梦都是组长在整他。第三天时他就红着眼睛去了教师办公室找到组长负荆请罪，赔礼道歉。当时大多数老师都在场，还有那个夏雪懿，不过当老师的一般是刀子嘴豆腐心，组长表示以后要专心学习，别搞那些歪主意就行了，海利如同被大赦一样，回去后就把手机上网服务给关了。
一个月后学校里照例举行月考，他们本来打算是月考结束后放个三五天假，然后进行下一阶段的补习，谁也没想到这途中出现了个意外情况。考试的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大伙儿正在搬桌椅布置考场，这时候曹班来到了教室里叫大家不要搬了马上叫所有人过来，然后讲了几件事情，原来学校这是临时接到了通知，今天会有上头来检查，于是就决定来个紧急放假，打算放个十四天，不过在家里可不能乱跑，因为如有情况学校会紧急通知的，也就是可能会提前开学。变化之快很多人好像是一时不能接受，方才还在拿着讲义复习的人听了这话后直接是把讲义给撕了。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啊，这一时刻学生们的精神面貌或许是这个假期里最好的，学校要求学生们马上回去，不得停留，热闹的一个月的校园在半个小时后就变得真的像个已经放了暑假的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