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岗岗主
八
时间还只到早上五点一刻，日头还没升起来，这种天要亮未亮的时候被当地人称之为“麻麻亮”。夏天的梅山的确如火炉一般的热，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又是特别的冷，这种冷不像是夏天里所拥有的，当然了也要看看是什么地方。玻璃窗户朝室内的这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从室外看起来是朦朦胧胧的，在这夏天看来是别有一番感受。
海利昨天经过了长时间的旅行很是疲劳，来了以后又有些水土不服睡得很晚，到了这个时候还是睡得很死，手腕上的电子表定的五点半的闹钟正“滴滴滴！”的响个不停，可海利丝毫没有听到这本来就很小的手表声。不一会儿有人打开了房门，然后很是粗鲁的掀开盖在海利身上的薄纱被并大声叫道“快起来了！小伙子你可是来我们这儿做事的哦，这都几点了，不早了！”
沉浸在梦乡里的海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给惊醒了，是不带双手揉眼的就醒来了，睁眼一看原来是杜雯正在摧他起来“哎哎哎！别磨磨蹭蹭了，赶紧起来洗洗，赶快下楼还要你干活呢！”海利有些纳闷了，昨天看起来貌似温柔文静的雯姐，今天咋就成了一副男人婆的模样。洗脸刷牙后海利下了楼，他要做的事就是和杜雯一起把新的一批货物摆上货架，其实这个事大部分都是海利来完成的，那个杜雯只是在他旁边指指点点要放什么东西，放在哪之类的，她的语气和姿态就像是工地上的包工头正在催促农民工。海利感到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昨天她们还把自己当个亲戚还说这儿就是他的家，可今天呢简直是被她当成奴隶来使。海利把东西摆上架之后还是清理地上的残留垃圾然后把地面给托干净。
忙活了一大早晨后，这才开始吃早饭。其实啊海蓉家的早饭是要比海利家那边的要早些。早餐是稀饭，用榨菜来佐餐。话说梅山这地方最出名的特产就是榨菜，味道远近闻名，在梅山本地的菜市场每天的供应量都是有限的，想买的话只能起早一点，有的时候还进行限购，就是每人就只能买多少多少。海利似乎很喜欢这儿的榨菜，这不餐桌上的榨菜多半是被海利消灭的。在饭间海蓉给了海利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是海利每天的任务，就好比是一张课表，从周一到周六上面写好了每天上午干什么，下午干什么，这张纸上的东西大致就是这样。海利每天“上班”的时间是上午是从八点到十二点，下午是从两点到七点，主要干的活有搬货，上架，收银，送货还要打扫卫生，周末的话就休息一天。海蓉让杜雯来监督海利的工作，那姑娘可喜欢钻牛角尖了，海利上班时一分神开了小差或是干啥事慢了半拍，就会遭到她的斥责，有时候还把他当乐子，这令海利非常反感。
初来咋到的海利竟然还要去送货，当然需要送货的人家也就是这一条街以及周边的，距离不是很远。难以避免的海利刚开始时是走错了不少回，也罢走错了也好，他就可以弄清楚这边的街道情况。他干的时间比较长的事儿那就是坐收银台。凭海利的数学水平干这个事是绰绰有余的，但神仙也有粗心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小毛孩子，所以还是搞了一些糊涂事。好就好在在身旁有杜雯的提醒，坏就坏在又要挨她一顿臭骂了。海蓉的超市里有时候人来人往，生意比较好，有时候两三个小时也不见人来，这个时候对于海利来说是很无聊的，尤其是到了中午或是下午，虽然室内有空调不至于会热的难受，但在这样的环境里持续无聊的话是很容易睡着的。不过即使是这般折磨，海利也得要紧牙关强撑着，因为这个杜雯就像个幽灵一样随时都可能来，要是他打盹被发现的话，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这确实很是折磨人。来超市的顾客大多就是这附近的人，很多是这里的常客，有些人几乎天天都可以看到。来这里的有一种人让海利感到有些畏惧，那就是旁边精神病院里的大夫们，海利每次看到这些白大褂就显得很紧张，有时候紧张但算账都会搞错。白天忙活完了后，海利在晚上爱你不是洗洗就去睡了，尽管很是疲劳乏力，但他还要做些其他的事情。来的时候他把暑假作业也带上了，晚上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一天做一点，他做的很认真，比白天在杜雯眼皮子下工作还要认真。
到了星期天的时候海利就可以睡个安稳的早床了，其实海利也很想出去好好的玩一下，毕竟来到了个新鲜的地方，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也不好怎么出去，而他的雯姐自称有很多事要做，没什么时间带他出去玩。一个星期过去后海利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太无聊了，远不如在学校那样丰富多趣，但是他是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这里海利心中又突生一阵哀伤。他有些想家了，但他不敢想象他现在要是回家以后海若会让他干什么，又要把他送到哪里去，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受全家宠爱的孩子了。眼泪有一次的将要涌出他的眼眶但是被海利收了回去，因为他现在正在收银台，面前还有客人，这样愁眉苦脸的是不好的。这天是星期二，海利下午要接着坐收银台，现在顾客比较少，平均一个小时才来五六个。四点多的时候，一位来客吸引了海利的目光，这是一位看起来十四岁的女生，身穿白色连衣裙，上身还有件牛仔下马甲，留着一头过肩的秀发，头发有些黄而卷曲。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的引人注目。“好像在哪见过这姑娘。”这句话再次在海利心里响起，海利这并不是耍流氓什么的，好像只要看到是个漂亮的姑娘就觉得见过，他并没有胡思乱想。在他的脑海里好像真的见过这么一个人，貌似还有些交往但就是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来着，还记得这些事好像离的很近，又好像离的很远，印象中清晰又很是迷糊，越想下去的话脑壳就疼起来了。现在海利的感觉就像是当初见了叶迪似的，不得不说叶迪要比这姑娘漂亮，但现在看来海利是很想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这位“妹特”有啥子需要地啊？”说干就干，海利这就开始搭理起来。经过一个星期的学习模仿，海利的梅山话说的是有些模样了，但是正宗梅山人一听还是知道这里面蹩脚的很。
“你是哪个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喽？”那女生见收银台上是个陌生人，当时只是以为这只是个来打工的，因为海蓉以前也请过人干活，但海利这一出口让她就知道了，这人不是本地的。
“嗯哼，是这样地喽，这里的主人家是我的姑妈，我今年暑假过来玩玩，你明白喽？”海利觉得这个女生的口音特别好听，于是就改学她的腔调。
女生捂着嘴笑了笑，因为这死不要脸的的海利连梅山话都没学到家就模仿这种语气，真令人感到滑稽又无语。“那问下啊，杜雯姐姐在不在喽？”
“我在这里哎，原来是海琳你啊，什么时候回来地啊？”杜雯从里屋里走了出来，马上和这位叫海琳的女生拉到了一块，就像是一对姐妹，很是亲热的谈了一些话。从两人谈话中海利知道了，这个海琳好像是刚刚回到家。两人谈论的很是投入，已经忘记了海利的存在，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后，杜雯这才看了看正翻着白眼的海利，这时她才不情愿的过来向海琳介绍道。
“这位小哥呢叫海利，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现在来这差不多做个小工。”杜雯又是一股包工头的神态。
海琳这才重新注意这个陌生的同龄伙伴，这次不像第一眼那样匆匆而过，这下她可是仔细的打量着海利，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也浮现了，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看海琳的样子似乎也在思考什么，或许真的在哪里遇到过他，但啥事想多了真的会头疼，于是也就没继续想了。海琳打量海利的时候，这海利同样也在观察着别人，他是感觉这人有点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最后两人双眼对视时，好像双方都意识到了什么。海琳的脸上似乎起了红云，微微一笑道“那我就先回去喽，有空我再找你们玩喽。”然后用手捧着脸很是迅速的走了，这似乎是在掩饰她的表情。
“好喽！好喽！”海利的目光一寸也不离的注视着海琳的离开，脸上挂满了像是吃了蜜糖般的笑容。清醒过后他看到了杜雯在一边翻着白眼，这表情似乎是有些笑里藏刀。
“哎，雯姐，刚才那个是哪个喽？”海利还是一副笑呆呆的样子。
“这“妹特”叫海琳，和你差不多大，下学期也是初三，就住在我们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哎可不是医院那边啊，嘿，你还学会了她的口气啊！我给你说啊，这人和你姐我关系特别的好，你要是……”
“哦是这样啊！”海利这是知道了杜雯接下来要说什么，就迅速打断了她的话。
杜雯感觉她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十分的不爽，又瞪了海利一眼，然后叮嘱他接着干活，别胡思乱想，开小差什么的。
晚上家里人给海利打来了电话，海若问他在这里过的怎样，还适不适应，母亲就说家里少了这么一个人就觉得少了一种感觉，问海利是不是想回家了。在海利看来，对回家的渴望远不如前几天那么强烈了，自己现在能来到梅山这个地方就像是被他们抛弃了一样，唯一对家里还有牵挂的东西恐怕就只有那盆叶迪送的兰草了。其实嘛相比以前，海利对那东西的感情也冷淡了不少，他现在真的怀疑那盆兰草搞不好真是个“孬种”，可能根本不可能开出花来。现在的他是看不到未来了，甚至明天是个什么样也是看不清楚的。
到了星期三，上午的时候海利接了一桶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正是那个海琳的声音，她要海利给她送一些零食过去。这海利当然很是乐意的，他傻傻的笑了笑然后来到货架那儿挑好海琳所需要的东西，蹦蹦跳跳的出了门。来到海琳家门前时，海利显得有些紧张但又是愉悦的，这份愉悦只能说是偷偷里进行的。当他准备敲门时发现门上有个按钮，这应该是门铃的开关，按了两次后门就被打开了，海琳那甜美的容貌，大大的眼睛又一次的吸引了海利的目光，今天这个姑娘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显得很害羞，她没有因为有个男生死死的看着她感到害羞或是生气，而是像海利看着她一样的看着海利，并且露出一脸不亚于叶迪般迷人的笑，直到让海利感到不好意思。
“哦哦哦！光看人去了哎，这是你需要的零食，一起二十块喽。”海利将装着零食的袋子递给海琳，他的头是低着的，估计是脸上起了红云。
“好喽。”海琳带着微笑接过了袋子，又从家里点了二十元交给海利“谢谢你喽，哎，进来坐坐啊”海琳作出请海利进去的动作。
“这个嘛…………我那边还有事情喽，还要回去呢……要不然那个雯子姐又得说我喽”海利抠着后脑勺慢慢的说道，看得出这小子是在犹豫什么。
海琳又露出了迷人的笑容“莫要紧喽，我就找你说上几句话啊，难道不行喽？”
“这……这……”海利抠了抠脑门“那好喽好喽”他又傻笑起来，要是让那群白大褂看见了，准把他给抓回去。
海琳怕他真的是回去晚了就要被杜雯给骂就在这里问了海利“那我就简单的说几句喽，哎你是不是下个学期读初三啊？”
“是低喽。”海利点了点头，但看得出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沮丧。
“那好喽，以后我就找你帮忙给我指导哈数学作业喽”海琳很高兴的样子“我的数学是很糟糕的，以前我找的是雯姐帮忙的，但找的次数多了感觉很打扰她了，那你行不行喽？”
“当然可以喽，我的数学很好的！”海利心里是美了起来“不过你最好晚上来吧，白天的事儿是在是太多喽。”
“好的，我先道谢了。”
到了当天晚上海琳就来找海利请教问题的来了。杜雯刚开始翻了翻白眼，找来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让他们就着在大厅里讨论问题。其实海利已经有一个学期没有真正得干活了，现在他的数学水平并不是怎么好，一百二十分的题目没几次能上九十分，这大概是海琳请教的题目是比较基础的，加上面前又是个漂亮的姑娘，这让海利的思维变得不是一般的灵活，有些超常发挥，无论海琳问的是什么问题，他总能回答的比较好，还可以讲解题思路和解题方法，讲的很是详细，海琳听了后得到的收获可不少，似乎海利这随便一讲比她在课堂上还要有效。海琳很是高兴，听完之后一个劲儿的称赞海利很棒并说他肯定是个尖子生，海利听了这番话后是一阵苦笑，待海琳离开后，他的心里有生出哀伤来。
此后海琳几乎每天晚上来到这里找海利请教问题，有时候比较少就一两个，有时候会有一两页的问题。因为晚上超市里也会有顾客来，杜雯就让他们干脆去海利的住房里去讨论，这样的效果就更好了。过了一个星期后，海琳的数学作业就做的差不多了，在做完的那天晚上，两人在讨论后交谈了一会儿。
“真的是太感谢你喽，你看嘿，是全部都做完喽！”海琳很是高兴。
“哎呀，在就说了喽，不要跟我讲客气的。其实啊，我还想多给你讲几道题呢。”本来就不要脸的海利现在和人家姑娘也差不多混熟了，就更加的不害臊。
“哈哈，那你就不要回去喽，有本事留下了啊。”这海琳也是的“哎！你在你们那边那肯定是很厉害的喽。”
尽管面前有海琳，但海利还是显得有些悲伤，他干脆就把心中的苦闷对这个新朋友说了“其实……我跟你说啊，我已经读不成书了……”
“唉？”海琳是一脸的疑惑“那是为啥子喽？你的成绩这么好，咋滴就读不成了，难道你家里……”
海利是苦笑了一阵，与其说是苦笑还不如说是那种没有眼泪的抽泣，“恩，我就给你好好讲讲喽。”海利也只是抽泣了一下“一开始啊，我还是个好学生喽，还是个班长呢。后来的话生了个病，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有些下滑，不过后来我也一直在追赶喽，也有点起效，不过就在上期，我却做了一件非常糊涂的事儿。”
说到这里海利有些呜咽了“就在上个学期，有个老师他就是看不惯我，刻意和我过不去，硬是找了我很多麻烦。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我发誓要狠狠的报复这个人！这就样，我为了这个稀里糊涂的愚蠢决定，我抛弃了很多东西，也失去了不少东西。曾经最好的朋友也劝我不要犯糊涂了，我嫌他捣乱竟然把他给出卖了，也因此事很多人不看好我。班主任也因为我的事摔断了腿，住了院，我也没能够完成好当初对家人的承诺，没把成绩给赶上来，所以也就失去了他们的希望和支持。我现在是在学校，在家里都待不下去了，我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你说我这生是不是因为我这一时糊涂就完蛋了。”
海利的确是流露真情了，即使面前有女生，他的面颊上还是挂了两行泪痕，但他还是没有哭啊，就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啊。海琳拿了一片纸巾，擦了擦这个“有故事”的人的脸。待海利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脸便泛起红来。
“不好意思”海利尴尬的笑了笑“没能控制好情绪，让你笑话了。”
海琳深深的望着海利“关于你的那些事儿喽，我给你说啊，这一切都是不要紧地哎。真的，关键是你没有了信心，没有了勇气去面对现在以及未来。你能认识到你以前的那我糊涂事儿确实值得肯定，但不要总是在叹气喽，你要有想法，想想以后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回来啊。没有人是不会犯错误地，你现在还早呢，这又不是不能挽回啊，你这压根算不上失败喽，你完全可以力挽狂澜啊。要发挥你的能力，重新得到你所失去的东西，读了这么多的书，难道你就找不到办法吗？就只会消极对待吗？总之解铃还需系玲人，你自己犯的错还得你自己来纠正回来。”
“恩，你说的不错，力挽狂澜！”海琳的一番话似乎点燃了海利的希望，他的眼神中有了几分坚定。
“对啊！”海琳伸出手掌，这样子是要和海利击掌，海利也没考虑就以掌相击，“啪”的一声响起后，两人相视而笑。
海利抠了抠脑门“谢谢你，海琳。”
“哎，其实啊这些事想明白就行了，不要老是一根筋的喽。”海琳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真要谢谢我啊，我也不拦着你喽，就想你在帮帮我哎。”
“帮啥帮啥，只管说喽。”海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恩，你会养花吗。”海琳似乎是用她的大眼睛问海利的。
“会啊，不过我只会养兰花。”
“恩……”海琳想了想“好吧，我也想养养兰花看看，那我周末再来找你啊。”海琳说完后，很是高兴的跳着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