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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被时光遗忘的爱人

他们在一起十年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十年来他们生活在一起,经历过风雨,也有过分别,不过浮沉间终究回归平静。有时,他想就这样很好,岁月静好。

但时光无情,总能在你毫无防备时夺走你的所有,包括青春,包括热血,包括外貌。他在这十年间不断老去,每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有种时光蹉跎的感慨,但他的爱人却并未改变丝毫。这是他十年来一直未解的迷惑。同他外出时,他总会把自己与爱人的距离拉远,妄图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进而对比,每当他这样做时,爱人总会回头坚定地拉着他的手前进。

爱人以为这是对他爱的表现,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冷漠呢?

爱情就是这样,当一个人胡思乱想又死活不肯说出来,另一个人却并不过问就此沉默时,感情就会出现裂缝。当缝隙越来越多时,再情比金坚的感情也会破裂。

一次,他试图从爱人嘴里探些口风,半撒娇半质问爱人:“呐,你看我现在都人老珠黄了,你还是这么年轻,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也要变成小年轻啦,你怎么保养的?”爱人一向温柔的口气里掺杂了几分紧张,回道:“你瞎想什么呢,我们明明都一样啊!你看你小脸嫩的!”说完爱人还轻轻掐了把他的脸。他却更怀疑了,相处许久,他如何会感受不到爱人的慌乱与敷衍。呵,真是讽刺,他不懂,为何时光总是如此眷顾爱人,而自己每天都要面对比昨天衰老一分的身体。

当不满的种子一旦被播下,便会迅速成长,最后无法拔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变得敏感而暴躁,昔日爱人温柔的语气也变成了敷衍,细心的照顾也变成了弥补愧疚,这一年中他们争执变多,平稳的日子也被打破。他不明白,明明做错的是爱人,明明是爱人先欺骗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次,爱人回来很晚,他担心的睡不着觉,可是爱人一回来他们就又吵了起来。他们吵的凶了,他有些丧失理智,冲爱人吼道:“你这个不会老的怪物,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滚,你滚啊!”他永远无法忘掉那天爱人的表情,是那么惊讶痛苦,还有一丝决绝。然后爱人从此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们冷战了,爱人单方面切断了他的联系,渐渐的,他开始恐慌了。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习惯爱人的存在,习惯他温柔的语气,习惯他细心的照顾,习惯自己生活里都有他的身影。但是这一切现在都没有了,他跪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大声号哭,宛如走失的幼童般无助。

他发现,他好像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但碍于面子,他又不敢直接去找爱人,只能抱着手机不停的按着同一个号码,却又迟迟不肯播出。手机幽幽的光亮照到他消瘦憔悴的脸上,他在漫长的等待中慢慢失望,到绝望。他不解,为什么,为什么爱人不肯打电话安慰自己一声?哪怕只有一个短信也好啊!难道以前10年感情都是假的吗?

爱情就是如此脆弱,尤其是当一人极力维护而另一人默不作声时,更为突出。

他慢慢死心了,正当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准备和爱人摊牌时,一封快递打乱了他的计划。快递是消失已久的爱人所发的,看外形挺大,就是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抱着期待的心情,他撕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有很多东西,有他最爱看的《阿甘正传》,有他最爱用的马克杯,还有一袋他最爱吃的德芙巧克力。他看着看着,发现里面全是自己最爱的东西,还有一张两人合照,定定地看着这些东西,他鼻头一酸,泪水蓄满了眼眶。当他正准备夺门而出去寻找爱人时,一个录音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记得他们回忆里有用到过这个东西。他拿起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却听到了他一直渴望得到的真相,然而那个真相又是如此令人绝望。

录音机里断断续续的传出声音,讲述着爱人的故事:“其实,我并不是受时光格外眷恋的宠儿,恰恰相反,我是一个被时光所诅咒的不幸儿。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来没有朋友。直到她转来我们班,一切都改变了。她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孤儿身份的人,她说他愿意和我做朋友。被孤寂和排斥包围许久的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后来我们就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每天分享自己的趣事。

一次,她问我我的心愿是什么,我想了想,说大概是不想长大不想变老吧,他们说长大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了。

她神色诡异的盯了我很久,眼神带着焦虑和悲哀。长久静默后,她叹了口气,语气中是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她问我,你想要永保青春吗?

我先是一愣,然后随意点了点头。

她突然笑了,笑容里满满都是神秘与诱惑,她说我答应你了。

我当时并未在意,结果第二天她就消失了。我为此失落了很久。

后来我就发现我的身体仿佛被固定住了,3年过去,我却丝毫未变,无论是身高,体重,还是声音,全部都滞留在那一年。

我害怕极了,立刻找院长爷爷商量,他是我童年生活中唯一的光。

我们跑遍了医院,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决定给我注射雄性荷尔蒙,促进我的发育。

不能就这样,我跟怪物似的在世间苟延残喘。

原本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去,但我遇见了你。第一次见到你,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在咖啡厅看见打工的你,你笑着问我想要什么时,你的笑容很灿烂,似午后阳光,着实温暖到我,后来,我刻意接近你,发现不仅是你的笑容,你的声音,你的味道,都透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我仿佛听到我的细胞在叫嚣着,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其实真的很自私,发现自己对你抱有如此强烈的爱意后,非但没有远离你,反而一步一步接近你,扰乱你的生活,最后让你爱上我。

十年时光,我依旧不敢和你提起我的秘密,害怕你会离开我。所以我宁愿装作无知,假装我不知道你为何外出要与我拉开距离,假装我不知道你看我时的羡慕和自卑,假装不知道你在试探我的口风。

原本我是想继续打雄性荷尔蒙,但医生告诉我如果打多了会致死,而且我体内因打了过量的雄性荷尔蒙导致产生抗体,再打也没有用了。我当时快要绝望了,但一想到你,想到我们美好的未来,我决定能瞒一时是一时。

可是后来,你渐渐变得敏感而多疑,院长爷爷在那段时间突然病重,两边压力突然变大。我不知改怎么跟你说,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就这样我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那一次。

那一天,院长爷爷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满怀疲惫的回家,你却一直质疑我,最后还说出我是怪物这句话。我当时几乎愣住了,出离了愤怒,我离开了我们曾经的家。

这时,医院也打来电话通知我说院长爷爷去世了。我彻底崩溃了,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安排好的院长爷爷的葬礼。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院长爷爷的墓碑前了。浑浑噩噩回到家,脑海里却一直重复着你的那句‘你这个不会老的怪物’,呵呵,没错,我就是个怪物,我本就不该降临在这个世上,或许,我死了,才是解脱。

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离开了,所以,我录了这段音频,说我自私也好,肮脏也罢。我只想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事,我只爱你,再见,我的爱人啊……”

完身体彻底瘫软,他不知道自己的爱人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无法想象爱人在听到自己那段话时内心的痛苦,他现在只想大声告诉他的爱人,他不会嫌弃爱人是个怪物,他只想找回他的爱人,他不想爱人对自己说再见。

恍然间,他踩到遥控器的按钮,电视里正播放一条新闻:“近日在X小区附近废弃工厂内发现一具男尸,警方确定为自杀,死因是服用过量荷尔蒙,死者姓名不详,望家属听到报道后前往警局认领尸体。接下来请听下则新闻……”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疯子般跑出家门,狂奔到警局的停尸间,颤抖着双手拉开了白布,果然看到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早已泪留满面。

七年后,在爱人的墓碑前,他手挽着另外一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人永远是善忘的。何必为了一个死人,舍弃自己的生活呢?时光真好,能够抚平所有伤痕。怪不得你说,你是被时光诅咒的不幸儿呢,时光在你身上无法留下印记,便剥夺你的一切么?呵,再见了,时光触及不到的爱人。他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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