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先皇的原配妻子，现在的皇帝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不得不说，这个今年刚满36岁的女人无疑是整个大楚国最幸运的——除了中年丧夫之外，她的人生几乎没有任何坎坷。
太后这几年来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刚满30的妇人。她气色红润，穿着太后的正服，外袍上绣着巨大的紫凤，栩栩如生似要从布中展翅腾飞出一半，紫凤周身游走了几圈金线，更添气度。
“哀家今日叫你们来，也并无它意。明日便是选秀大典，各位都是要服侍皇儿的人，往日在家中养了什么不合身份的规矩，也当改了。”太后不疾不徐地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往吴悠染的方向瞟，“若是在家里没学好规矩，便跟哀家提提，哀家派几个嬷嬷好好教教。好歹别在一群民间秀女面前落了下乘。”
“谨遵太后娘娘懿旨。”众位官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太后会突然发难。但她们还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当下再次行了拜礼。
看到吴悠染这次的拜礼行的中规中矩，太后心里稍微舒坦了些，于是笑道：“哀家长年在宫中，也无多少说话的人。现在眼看就要添进人口了，哀家心中也甚为欢愉。往后，你们若是得空，就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说着，便给她们都赐了座。
“太后娘娘天颜美貌，我等姐妹可是羡慕得很呢。”一个官女低低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若要说是我等的姐妹，怕也是没人怀疑。臣女冒失，还望娘娘赎罪。”
这官女说到后面，突然脸色一变，匆忙跪在地上，一副认罚的姿态。
吴悠染认人的本领可是一直引以为傲，这官女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已经认出来是之前在余香苑外，最后跟越向晴说话的那个。长相也算是不错，只是在一众官女中一比，就显得艳丽有余而灵气不足。
“哀家跟前也没有这么多规矩，好孩子，快起来吧。”被夸年轻的太后自是高兴，朝那官女问道，“你是谁家的女眷？”
“回娘娘，家父乃翰林学士，崔秀成。”官女恭敬地垂着头，继续说道，“家父曾言早年有幸见过娘娘一面，那时娘娘站在金銮殿外，风采尤无人及。臣女早就心生仰慕，今日一见，只幸家父诚不欺我也。”
大楚国的女人地位普遍低下，而象征着权力核心的金銮殿更是连宫女都禁止踏足的地方。能够站在金銮殿外，接受百官朝贺，是对于一个女人最大的肯定和荣耀。值得一辈子去怀念和珍藏。
如今的太后只有两次机会站在百官面前，一次是她的封后大典，一次，则是先皇瓮逝。崔小姐的一席话虽然勾起了太后当年的荣耀之心，却也触及了她内心的伤痛。
所以她的笑容变得淡漠许多，只吩咐一旁的嬷嬷端来托盘，对崔小姐道：“崔学士才高八斗，是栋梁之才。他养的女儿也是钟敏毓秀，不凡的很。这是哀家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臣女惶恐。”崔小姐赶忙下跪，双手捧着托盘，行了个扣礼，“谢娘娘大恩！”
眼前正上演着活生生的宫廷戏码，无非是互相夸来夸去，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吴悠染看得十分无聊，可是在这个地位为尊的世界，她根本不能一走了之。只能巴巴地坐着，盼着她们虚伪客套地把戏能快点耍完。
“啊~”太后挨个把官女们都问了一遍，快到吴悠染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此时的她又累又饿，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偏厅，因为她突然的一个呵欠，而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偏偏吴悠染还不自知，捂着嘴打算打第二个呵欠，被越向晴狠狠扯了下袖子。
“悠染！悠染！”越向晴低声叫她，“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一句话把吴悠染从昏昏欲睡中叫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周围，越向晴一脸担忧，而其他小姐的脸上虽然写着惶恐，却也没能掩饰住眼中的幸灾乐祸。
而此时的太后，一张脸已经黑沉得快要滴出墨来：“吴国公的嫡长女在家中竟是学得这般规矩？！”
“对不起啊。”吴悠染相当自觉地道了歉，只是表情并没有多少歉意。
“大胆！吴悠染，太后问话竟敢不跪！”之前给他们带过路的嬷嬷脸上早没了先前的和蔼，竖着眉毛呵斥吴悠染。
“娘娘息怒，悠染妹妹只是这几日体虚困乏，惊了娘娘凤体，望娘娘宽恕！”越向晴一看情势不对，赶紧跪了下去。
“向晴你干什么，要跪也是我跪啊！”越向晴为她求情让她心中甚为讶异，这时候求情无疑是引火烧身，吴悠染的脑海里已经有无数弹幕滑过。最后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去，没办法，要入乡随俗，“臣女知错，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原本是想好好惩罚吴悠染的，只是当吴悠染突然朝她下跪之后，她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虚弱了不少，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她心中惊骇异常，面上却是不显，只冲吴悠染挥手道：“走走走，哀家看着你头疼。”
“太后娘娘……”越向晴还想再说，吴悠染赶紧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虽然得罪了太后，基本上是跟封位无缘了。可她原本也不打算去争那个讨人厌的皇帝，心里反而是有些窃喜的。可是越向晴不一样，万一她是真的喜欢皇帝呢？毕竟一旦进了宫，就相当于一辈子要待在皇宫之中，她又是天之骄女，跟自己一样过没有爱情的生活，想必是会抑郁的吧。
况且为了这么件小事，也根本没有必要。
最后吴悠染被那嬷嬷“请”出了偏殿：“吴小姐好自为之吧。”
吴悠染的心境倒是好的很，也并不在意嬷嬷露出的鄙夷眼神。她凭着记忆走到了礼门前，却被太监拦住了去路：“哎哎哎，礼门只许进不许出，你懂不懂规矩？！”
这太监正好就是之前没占到他们便宜的太监，看到吴悠染一个人被宁嬷嬷赶了出来，也猜到了几分缘由，所以现在的态度可以说是恶劣得很。
“那请问公公，回惠祥宫的路应当怎么走？”吴悠染虚心请教。
那太监把头高高仰着，并不答话。
“公公……”吴悠染暗骂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笑眯眯道，“初来宫中许多规矩都不甚明白，以后还请公公多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