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重庆，南方夏天的清晨是几乎没有雾的，适合晨练。冯光怀五点一刻就爬起来，倒了杯开水，等温了再喝。
曾几何时，中国古代的文人雅士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团烂泥……这其实是不大恰当的。若论性情，则男人未必无柔情，女人也难免彪悍。如果说身体，那么男人就要比女人更需要水了：据说成年男性身体含水量要比同龄女性高出百分之七八。
老冯打从初二听了生物学赵老师建议之后，一直保持着嗜水如命的战斗风格。显然冯同学早把自己当作成年男人看了。又经常运动，耗水量更加大，每天须灌上几瓶水。那些年，在雁字镇中，在封闭的教室，或者拥挤的宿舍里头，或者夜晚的户外，他们经常做运动的。
轻手轻脚洗漱完毕，喝一杯水清清肠，然后排空肚子，便着起长裤短衫，穿上他那“新欢”——一双薄底的白色回力运动鞋。这玩意儿穿起来很舒服，但在光滑地板上走起路来，不小心就会踢出啾啾声。
李东元一听到“啾”便醒了。
“老冯起这么早干嘛去？”李吊下脑袋问。
“跑步去。”
老冯说着，正要开门。李东元急忙说“一起去”，嗖嗖地从上铺翻下来。老冯趁势在走廊外做起热身运动：拉伸筋骨，唤醒肌肉，倒立充血，呼吸吐纳……
李东元其实很好奇他是怎样锻炼的，因为晚上自修一结束，连鬼影都找不到。
他穿的也是薄底的运动鞋，看上去像排球鞋。
“你鞋子比我的薄，哪里搞来的？”
“叼，这是女布鞋。以前经常捡我姐的鞋子穿，习惯了。”
说着，两人跑步下了二楼，从水管滑下去……冯光怀前几天爬水管、翻铁门出去晨跑，似乎已被发觉，尽管他动作做得很轻。不过这天感觉管理员大叔变可爱了，铁门也只是虚掩着，回头看看，宿舍楼的大门老早打开，他俩会心一笑：悲剧，以后不用爬水管了。
出来轻轻掩上铁门，老冯伸出前爪，一个劲趴在地上，像猫科动物那样低身爬了起来。李东元惊愕，不禁呵呵笑。
“锻炼讲最佳方式，爬一圈相当于跑十圈。全身除了‘小弟’几乎都能锻炼！”
五点半的天空已蒙蒙亮，但校园里除了食堂的职工，没有几个人起得这么早。李东元放下人类的傲慢，也试着爬了起来。
膝盖尽量屈，胸抬高，腰身拉长，屁股再往下放低点……在老冯的再三指点下，一匹青年大猩猩就这样横空出世了。李东元此刻觉得自己好神奇。
一起爬了五六十米，穿过中央草坪，准备穿过教学楼。“我靠好累！”李东元感叹道，看看手掌，印了好多枯草和小沙子。
像他那样抬高身子还是比较轻松的，老冯用的是鳄鱼姿势，两臂放宽，身子放得很低——这绝不是初学者的干活。李东元试了下，太要力了，干脆站起来松松手脚，却看老冯像一只发情的公狗，朝着前方狂奔起来。李东元哈哈大笑，直接跑步跟上。
星州中学的运动场挺大的。教学楼边上是篮球和排球场，过去就是标准的田径运动场，上面长的是本地普通的草，碰了会痒。
说是去跑步，却一路地爬。冯光怀坚信攀爬是陆地上最好的锻炼方式，没有之一。
他喜欢爬杆。爬一条杆到顶，再横过来，沿着另一条爬下，这样上上下下，都只是徒手，并没有用到脚。或者两只手各抓一条杆，直接蹭蹭跳跳地爬上去。他这是给李东元做示范。一条钢管，别人可以用来跳舞，编出各种花样，老冯也想出很多法子来锻炼自己。
李东元觉得差距太大了，以后得加倍锻炼。
老冯就这点把戏了吗？不。他“常规动作”做完，还会搞些花样。他爬到顶杆，缓缓弯下身来，掉转头，两腿夹住铁杆，倒着慢慢趴下来，脸充血红红的。
“还有很多玩法，有些更难，以后再切磋了。你也可以搞搞！”
爬杆手臂很容易累的，老冯在双杠根底躺下，抓住两条钢管，下身上下摆动。这是练腰，得一鼓作气做上上百个才出效果的，也就是王鸣秋所谓腹肌。他那白布短衫紧紧贴着肚子，看得出来很有些肉的。双杠底下是较干净的沙池，不必介意弄脏。
李东元只能先按自己以前的方法，玩玩双杠臂屈伸、引体向上之类。
冯光怀是各种玩法。旁边一个大大的人字铁梯架子，也很适合攀爬。他的手臂似乎恢复了力气，要抓着铁梯往上跳。李东元估计自己只能跳一格，冯光怀却两格两格地连着跳，但到了顶端就只能一步步抓着下来了：他每次从高处爬下来都要90°曲臂。然而这种锻炼方法是很消耗体力的，天也已经很亮，“人多眼杂”，他俩跑了四五圈就洗手奔饭堂去了。
李东元拿着钱包，冯光怀仍旧是裤子上的大口袋，加缝两个纽扣，不然饭卡这种小东西容易弄丢。
星中饭堂的大包子很合冯光怀的胃口，因为太饿，他一下买了四个，外加一碗豆浆。他还记得昨天早上有个女孩子直接送来一句“浪费食物！”。包子里面满满的肥瘦猪肉炒萝卜或者大白菜，一个才六毛钱，这在他看来算是全世界最豪爽的包子了。不喜欢包子可以买粉汤吃，不过加瘦肉就贵了。
老冯包子蘸着豆浆吃，直呼过瘾。吃完了，他对李东元说：“有很多女孩子每天早上只吃一个包子，怎么能发育好呢？”两手捧在胸前，抖了抖，“有些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比如我——哈哈哈！”对面一个女生差点笑喷。李东元纳闷了：“你腹肌应该挺大的，但胸肌不明显。可能是你穿的衣服太宽了。”“消耗太大，营养不良呗。”
身上的汗浸湿衣服，静下来就要变冷，得回去换。
经过文化长廊的时候，碰到了王鸣秋。
“吃完啦？”
表面上是打招呼，老王心里却有另一个想法，他很诧异，李东元怎么跟老冯勾搭起来了！于是回过头来说：“你们起这么早干嘛？”李东元只说去跑步，人都走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