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雁临城的城门处,已依稀出现途人。
在这稀少的途人中,一个举止尤为洒脱的华服男子骑着神骏白马缓速从城门驶出。
白驹在驶至一段林边道路时缓缓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的道路被阻挡住了,使它无法通行。
展现在华服男子眼前的尽是一遍狼藉,支离破碎的尸体,四分五裂的马车,凌乱散落的货物,鲜血染红的道路,无一不显示着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惨烈十分的厮杀。
在这人间地狱似的道路上,唯一还站着的是一名披头散发且满身鲜血的男子。男子血发长飘,血瞳如魔,就如一尊来自地狱的嗜血杀神。
华服男子没有惊慌,也没有畏惧,他将目光移到道路中央的血发男子身上,平淡地说道:“半魔,残活在世也是徒增痛苦而已。”
所谓的半神和半魔,是指神魔与凡人结合而少有孕育的下一代,他们继承了两者相克的血脉,却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神魔血脉蛰伏着强大的力量,若觉醒即会彻底打破血脉平衡,而致其丧失理智且最终暴毙。
血发男子慢慢地抬起头,凌厉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华服男子,血色的瞳孔透露出无尽的疯狂和杀戮。一阵微风迎面吹过,拂开了血发男子凌乱的长发,露出了被遮挡的容貌,是一个青涩的少年,而这个少年竟就是墨伤!
半魔觉醒之时便是身死之时,随着体内的生机和力量的不断流逝,墨伤的意识在逐渐消散,瞳孔慢慢变成黑色,眼神不再狂暴,长发也渐渐脱去血色,换回黑发如墨,但是他并没有痛苦的嘶喊,也没有徒劳的挣扎,反而在眼神深处流露出了一丝难言的解脱。
“嗯?!”也正在此时,本是淡然若水的华服男子神色骤然一变。
只见八个犹如用墨汁书写而成的玄奥符文从华服男子身上挣脱而出,这八个仅半只手掌大小的符文仿佛附有灵性,竟如飞舞的蝴蝶般从华服男子身前游走到墨伤身边,随后逐一隐入墨伤体内。
“兵……兵符咒!”华服男子声音颤抖,神情更是难抑激动。
“轮回无尽,转瞬即千万年,我可终于等到你出现!半魔血脉又如何?就算是天也不能阻止我唤起你真正的觉醒!”华服男子说着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他的头发和瞳孔竟在眨眼间变成了蓝色,同时一个冰蓝的火焰印记于眉心浮现。
“天地为炉!”华服男子凛然低喝一声,而随着他的这一声低喝,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苍穹之下,一个遮天蔽日的白光八卦图逐渐显现,并从图中飘落了漫天的白色玄印。大地之上,一个庞大无比的黑芒八卦图逐渐浮现,并从图里燃起了满地的黑色火焰。天地之间,一丝丝生机从万物身上抽离再化作灰色雾气不断汇聚,树木在枯萎,生灵在悲鸣,缤纷的世界正渐渐失去往日的色彩。
睫毛微微颤动,墨伤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慢慢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却发现自己竟是身处一个灰茫茫的雾气世界里。
灰雾中弥漫着阵阵的生机,不断地渗进墨伤的躯体和灵魂,使墨伤本是疲乏的身体像干枯土地被雨水滋润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新舒服。
但是身体的舒适却不能淡化内心的伤痛,墨伤终于明白百里宁逸为何一直不准许他修炼,因为他是只能苟延残喘的半魔,可笑的是他从五年前就开始暗自修炼且进步神速,终致血脉的提前觉醒,而这次遭遇盗贼也只是导火线罢了。
在凡间,神权至上,神族受狂热膜拜,而魔势积弱,魔族被极力打压。
墨伤无论是对自己半魔身份的无所适从,还是对自己真实身世的种种疑问,都很想抱头痛哭一场,但他知道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何况身处陌生的地方,可不是放纵痛哭的时候。
“你终于醒了。”
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忽然在墨伤耳边响起,虽然周围灰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身穿华服的神秘男子。
血脉觉醒之后的事情,墨伤虽然只有零星而模糊的记忆,但是最后到来的神秘男子却给他留下了挻深的印象,自己可以肯定从来都没有见过此人,可不知为何对此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墨伤问道。
“我是谁,你以后自会知道,而这里将是你重生的地方。”
“重生?什么意思?”神秘男子的回答不但没有为墨伤解开内心的问题,反而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为你解释那么多了,但你必需谨记,唯有坚守心神,方可涅槃重生。”
正当墨伤疑惑神秘男子的话时,四周的灰雾突然躁动了起来,随后竟化作千丝万缕急速地钻进他的身体,他也被这突如其来却如万刺扎身的刺痛弄得痛苦不堪。
刺痛来去匆匆,当墨伤回过神时,已经是大汗淋漓,但身体却散发着无穷的生机,而四周的灰雾都已消失殆尽,露出了身处世界的真面目。
这是个黑白的世界,由一个白光八卦图化作天,再由一个黑芒八卦图化作地,而在天地之间悬浮着无数巴掌大小的白色玄印和黑色火焰。
墨伤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悬浮在身周的白印和黑焰竟开始缓缓向他靠拢并逐一落在身上,白印烙的是肉身,而黑焰灼的却是灵魂,此时他所受的痛苦比刚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真正强大的不是肉体,而是不可战胜的灵魂!
无尽的痛苦让墨伤欲放下一切以求解脱,但他总是在最后关头守住了心神,因为他始终放不下心中那道瘦削的身影以及那份潜藏的执着。直至后来他渐渐忘记了痛苦的侵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就沉寂地盘坐着身体,或已万劫不复,或待浴火重生。
光阴飞逝,日月变迁,白印和黑焰终是耗尽,黑白八卦图也随之消散,唯留下面容憔悴的神秘男子和盘腿而坐的墨伤。
看着盘坐在地的墨伤,神秘男子露出了追忆的神色,随后用无比沙哑的声音说道:“能做的我已经尽力而为,而能否成功就只有靠你自己了。”说着用右手食指轻点墨伤的眉心,“一切真相尽在此,想知道就自己去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