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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春天的甘甜

在童年春天的记忆里,咕咕嘀和茅草根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甘甜,它似乎比如今所有的糖果不知要甜多少倍,这是春天赐予我们童年的珍贵礼物,给我们的枯燥童年增添了些许温馨的甜蜜。至今回忆起来,那淡淡的甜味仍然荡漾在心头。

那时乡间的生活,贫困,单调,几乎没有什么零嘴可吃,甜食更是罕见,而糖果则是在过年时才能品尝到那么几颗的。对于生性喜甜的孩子来说,平日如果谁能够吃上几口甜的东西,那无疑是享受了珍馐美味。我们每日三餐,除了吞咽那一年到头似乎不变样的粗糙饭菜以外,饮食上的确再也没有别的乐趣。唯独当春风给大地披上一层浅绿,河滩上的咕咕嘀破土而出,地埂上的茅草根开始萌动时,我们盼望一冬的欢乐便宣告开始了,这是我们的寂寞童年在春天里的喜庆日子。真的,在我们孩子的眼里,春天的全部内容似乎就是甜甜的咕咕嘀和茅草根。

咕咕嘀是生长在潮湿河滩里的一种草本植物,我至今不知其学名称作什么,它被叫作咕咕嘀,是家乡一带历代沿袭的的俗称。当杂草野菜渐次绽绿在河滩上时,咕咕嘀也就露出了很像竹笋但又极其纤弱的嫩茎来,毛茸茸的,顶着露珠,娇嫩得令人一见便生爱怜之情。它起初是淡绿,几天后便呈褐红,亭亭玉立,柔美至极。咕咕嘀不喜群生,零零星星点缀于杂草野菜丛中,寻觅起来颇为不易,但我们乐此不疲,每找到一株,便会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于是阳光下空旷河滩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从叶状棵子里抽拔出来的咕咕嘀嫩茎,软绵细嫩,嚼在嘴里,一丝清凉的甜味立时沁脾人肺,仿佛一瞬间润透了整个身心——多美多甜的咕咕嘀啊,那是大自然对我们困窘童年的真情馈赠,我们在享受“口福”的同时,向往甜蜜生活的意识也被悄然唤醒了。特别是当我们口嚼咕咕嘀,四肢伸展地仰卧在柔软的河滩上,和煦的阳光抚摸着我们时,我们真的感觉到,生活是多么甜蜜而美好啊。

茅草根则是茅草的根茎。茅草多丛生于山耩薄地,窜出地面的叶子细长坚韧,非镰刀而难以割刈,它那胡须一般的根植于地下很深,繁衍极快,可谓家族兴旺,是农人深恶痛绝的一种野草,因此每年开春时节,农人便手持三齿镢对田间地埂上越冬而过的茅草根进行“讨伐”。对于大人来说,这是一件苦累活,而对于我们孩子来说,则是“美食节”的开始——因为父母兄长劳作归来,是要把刨挖出来的茅草根带回家的。那些茅草根白白嫩嫩,一节骨一节骨的,柔而长,令我们馋涎欲滴。我们迫不及待地挑选,洗涮,然后就贪婪地咀嚼咂吮起来,就像如今的孩子咀嚼甘蔗一样。那略带甜味的汁液,使我们兴奋,陶醉,即使因频于咀嚼而诱发了口疮,也难能阻止我们对茅草根的迷恋。那甜美的滋味犹如甘霖,滋润了我们的苦涩童年,夜里熟睡时,甜甜的茅草根似乎也在我们的梦中蓬蓬勃勃地生长,不知有多少次,我们竟从梦中笑醒。

咕咕嘀和茅草根的甘甜,自然远远不能与今天的糖果饮料相媲美,但它是我们童年的珍贵和至爱,而唯有珍贵和至爱,才是令人永不忘怀的无比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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