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一眼,“解忧人品学识自是没得说,公主一见便知。但他行事不依常理,心思不太外露,臣作为当年指点他一二的老师,也并不能看得透他。如今又隔了数年,他做着庐州刺史,却突然自荐驸马。此事,臣思虑多日,也未能想通。还望殿下考虑周全。”
我一只手在被子下攥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拾遗,你是想说,本宫不要轻易嫁人,是么?”
简拾遗淡然道:“公主不仅是皇室公主,更是天下为政者。臣是怕一着不慎,朝野根基动摇,社稷飘摇……”
我打断他,“你这不放心那不放心,那本宫就不嫁人了么?”
简拾遗望向床头流苏,“殿下何愁不遇良人。只是解忧……”
“好了,不说解忧,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他转头再看我一眼,“楼公子行刺一事,臣以为并非那么简单。殿下若再沉迷美色,只怕给人以可趁之机。殿下若有个三长两短,臣便有负先皇重托。”
耐心听他唠叨完,我试图调戏一番,“那你再叫一声重重来听。”
他如同就义一般,闭上眼,叹口气,“重重。”
调戏完宰相后,本宫心中十分畅快,倒也不再逼迫询问其他。翌日上朝,起居舍人一如既往地痛心疾首记录着大曜王朝起居注,妇人执政阴阳颠倒,三纲缺失五常沦丧,我也平和得很。
礼部尚书请奏七夕放灯如何宵禁一事,我道:“七夕放灯,宵禁岂不大煞风景?传本宫的令,今年七夕开禁,百姓可彻夜宴游,年轻男女幽会,父母长辈不得阻拦,七夕夜定情者,由京兆府提供亲事所需钱两。本宫推行的新政便是要与民休养生息,解禁民风,与民同乐。”
众卿全都望向宰相,宰相大人沉吟片刻,也未反对。于是今年七夕不宵禁,我也算将三皇兄的奔放梦想进一步奔放合法化了。
本朝七夕原本算不得什么重大节日,定为全民休假日并放灯至夤夜且可随意幽会私奔这一独特风俗,全拜我三皇兄也就是先帝所赐。我比三哥晚生了七八年,也就没赶上他天真烂漫又风骚的童年,这些事也是听他后来同我讲的。
我大曜史上几经战乱,延续至今日的和平盛世,确是不易。我出生之前,九州分裂,三国鼎立,而我出生的那一年,大曜一统天下。这些煌煌事件都是父皇那一朝的历史。而开创这一盛世的,不仅是父皇,更是那一朝的几大风云人物因缘际会,天命所归。我三哥当年还年幼,却对其中一人孺慕之极。便是为了那个人,三哥登基后,欲以七夕放灯可全方位无死角大批量地欣赏美少年来诱那人重返长安。
然而那人到底有没有被诱来长安,我却不大知晓。三哥含糊其辞,既说似乎是来过的,又说终是没见到,也不知真相到底如何。于是年复一年,这七夕放灯的风俗便保留了下来,却没多少人知其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