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还二二三四呢，别数了，至少有一个族群的笑面棺在这。”万里甩开百里归的手，往前一步，“你这单生意做不成了，我还能顶个几秒，够你转头多跑几步。”
“这种时候怎么能走？岂不是太不讲义气了。”百里归心里犹犹豫豫，可他转念一想，又发现他们间还真没什么义气好谈。相识不到半天，连关心的立场都没有。
“别叫那些可笑的道义绊住脚啊老板！”万里转头看着他的眼睛，扶住哥斯拉：“跑吧！快跑！保护货物是信客的职责，是我的工作。要是你死在我前面，我的名声可就要毁啦！”
“兄弟你好有觉悟……”百里归低声说。
“应该的，信客五条，第一条绝不泄密、第二绝不好奇、第三绝不迟到、第四绝不背叛、第五绝不放弃。除此之外我还是联盟认定的驯兽师，普通人没撤离完，我怎么能走？”万里不再看他了，专注的盯着前方，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在笑面棺手里聚集变大，石墙拔地而起的轰响声响起来。
百里归转身跑了几步，脚步忽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挪不开。
万里明知道在这么多笑面棺前自己脆弱的像纸一样还义无反顾，那个女人明知道可能摔断脖子还要把我护在怀里。为什么才来这个世界没两天，就这么多人前赴后继替我献身啊？我身上有男女通吃的后宫属性吗？
你们都这样我还怎么好意思离开啊！哪个后宫男丢下自己后宫之后有好结局的！百里归想。你是驯兽师，我还是冠军呢！
“干，你到底想怎样啊！”他拍了自己一巴掌，回过头扯住万里后衣领用力甩到火龙身边，“风火，守护领域！”
他还记得万里刚才那句“要不是豪火龙释放了守护领域我就玩完了”的话，虽然不知道领域是什么，但听起来是能救人命的东西，不论怎样，再来一次试试看吧！
上苍保佑啊！百里在心中吼着。
红色光芒从地上腾起，漂亮的像野营时燃起的篝火，温暖明艳，冰光落在上面激不起一丝波澜。万里眼疾手快把落在外面的哥斯拉收进芥子里，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老板你又回来干嘛？”
“别人拼了命救我我怎么能一走了之？那不成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吗？！”百里归激动地握紧拳头，又有点羞耻，搞得满脸发热，“别人怎么对我我就该怎么对别人，你为了我拼命我当然也会为了你拼命啊！别喊我老板，又不是我下的单，这种情况不该算同生共死吗？如果算那我们不该是生死之交吗！生死之交是什么，是兄弟啊！”
万里愣愣的看着他，想说不不不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反正横竖都是死怎么也得给自己留下个好名声啊，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大义凛然，我还是很怕死的……可那双还在惶恐颤抖的眼睛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万里想这个人其实鼓了很大勇气才敢说出来吧？其实他也想要人肯定的吧？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帮我，反正我就是觉得算！”百里归像是害怕一样自顾自回答了自己，没被肯定让他有点泄气，但很快又振奋起来。他不能松劲，只要一有这个念头无力感就会飞快把他吞噬，他有多自卑自己还是知道的。“像我这种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三观正直教育良好的花朵……当然要替兄弟两类插刀啊！”
他说完呼哧呼哧喘着气，仿佛刚跑完一千米。万里看见他笑了下，害羞里又有点轻松快意：“说实话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好羞耻。”
“没干过什么？”万里问。
“没为了别人这么勇敢过啊……以前总觉得耿直成这样很蠢。”百里耸耸肩，“其实也不是我觉得蠢，只是大家都说蠢……从来没做过也不是真的，但事后大家都私下嘲笑我说这人傻乎乎的，就像个还在做英雄梦的愣头青。”
他越说脸越烫，终于受不了的大叫一句：“可是英雄谁不想当啊！”
“就算长再大这个幻想也不会消失啊！不然世界上哪来这么多个人英雄主义情结的艺术作品你说是不是？！我真的很好笑吗？！”
“一点不好笑啊我觉得很严肃的。”万里努力绷着自己的表情点头，百里拿他当兄弟那他就要给兄弟面子啊，这时候笑场就是不给面子的表现。“只是大多数人在面对成为英雄的机会时退缩了。因为除了荣誉，英雄也代表着责任和危险，有人害怕了，并因此觉得自己懦弱，于是一边不耻着一边用不屑和嘲笑打击别人，这样所有人都变得同等恶劣，他也会活的更安心一点。”
「人处在群体中时，智商和道德都是取短板的。这就是为什么聪明的人大多感到孤独的原因。」我看着万里，心里忽然响起那个女人的话。
“你不害怕嘛？英雄与荣誉同行，与死亡挂钩。”万里问。
“你在逗我，我不觉得这个情况很安全，在我眼里看来我随时会死成一个冰雕。”百里说，“我踏马都快死了，还不给自己留下个好名声？”
“非要用这些说辞把自己装成很庸俗似的……”万里挠挠头，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他预感自己和这个人会很投机，说不定真能像他说的那样成为兄弟。
“因为真的很羞耻啊……有些美好认真过头，反而变得像小孩子讲笑话一样。”
·
冰光轮了几波，风火一丝疲态也没有，街上的人终于逃光了，我指挥着它抽冷子放火，烧了十几个笑面棺，周围很冷清，只有木头在火焰里燃烧的噼啪声。那些具有魔力的棺材死了，变成毫无生命的木头，焦黑的尸体上覆盖了一层细雪。它们不安的骚动着，仿佛动摇了一般，慢慢晃动着。
百里归觉得困了，而且很饿，还好风火的守护领域比较暖和，不然又冷又饿又困，简直惨到家。
“老板你体力不错啊。”万里说。
“你说什么呢？”百里归咬了咬舌头，眼皮直打架。
“这么长时间了都还能撑住守护领域不崩溃，很牛气啊！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驯兽师不说多但也不少，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也就那么几个。”万里拍着他的肩，“可有时候你又很弱鸡，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归吓清醒了：“你说啥？这个领域是损耗驯兽师的体力吗？！”
“是咯……驯兽师能通过‘同调’引发概念兽的领域，就我所知，这个领域的属性与概念兽属性挂钩，只能用来防御。”万里眉毛翘成一个八，撇着嘴不解，“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怎么激发这个能力的？”
“这……都是凑巧……”百里归痛苦的想我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些力量根本不源于我，我只能用这具身体的本能而已啊！“过度使用有什么后遗症没？”
“没有，就是晕一下，最严重也就是晕过去，休息几天就恢复了。”
百里归盯着他，后者坚持了一会，举手投降：“好吧其实是不知道，教科书上也没写，因为没见过有谁能同调领域了还使用过度的，到了这个境界，面对大多数敌人都能碾压了啊。”
“面对这么多笑面棺也能碾压？”
“嗯……”万里的眼神飘开了。
“好吧是我比较水……看它们也有要走的意思，应该不用撑太久了吧？”百里归咬着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知道原理后立刻觉得累了很多。
“我可能不该跟你说这些……”万里痛心。
“早晚都要知道……”百里归也很痛心。
又一轮冰光砸下来，红色的屏障闪烁一下。
“百……归！兄弟，撑……胜利就在眼前！”万里使劲给他加油，声音倒百里耳朵里全成了碎片。
“我曰……”百里归咬紧牙关，越来越力不从心，终于攻击结束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踉跄跄往后倒去。
“干的不错。”有人从身后接住他，百里归努力睁开眼，仰头往后看。“别看了，一会联盟的维修队和救援队就到了，他们赶到后肯定要组织驯兽师开临时会议，到时候你随时能看我。”
百里归头晕，鼓膜微嗡嗡作响，对方的话笼罩在轰鸣里听不真切，只分得出是个陌生冷淡的少女，似乎比他年长，穿着白色的冲锋衣，明明从未见过，声音里透着的那股波澜不惊却让他感觉莫名熟悉。
“止息？”万里的声音。
“雪山上是你吗？”百里归问。
止息没回答：“在这躺会吧，应该没你什么事了。”
“你怎么在这？”万里问。
“任务咯，索罗伊总把麻烦事交给我做。”她挺无所谓的，“这群概念种已经萌生退意了，小孩你再吓唬吓唬他们就好。”
“叫谁小孩呢！”万里不爽，他蹲下来把手指点在玻璃碎片上，“还原！”
它们本是一整面一整面构成穹顶的窗户，此刻满地玻璃碎片颤动起来，脱离引力向上冲去，锐利的碎片刺在笑面棺上，或是洞穿或是卡住，卡住的碎片一点一点往上钻，锲而不舍。
笑面棺凄厉的尖叫声成片响起，花纹疯狂的扭曲变动，突然全部向前冲来！
“我去！一般来说不是都会逃走吗！它们疯了吗！”万里大叫，“炸裂！”
在笑面棺体内爆开的玻璃碎片也不能阻止它们。
“凶蛮期……只有燃烧和粉碎才能让他们彻底死去。”止息回头看了百里一眼，微不可查的叹口气。
“为什么要叹气。”百里归毫无感情的问，“为什么不开口拜托我，我这么不值得期待么？”
“说什么呢，哪有让陌生人帮忙的道理。”止息轻描淡写的回答，“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百里归忽然暴怒起来，他一生中曾无数次被人无视轻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忍受止息用这般态度对待自己。
他甚至有些悲苦，摇摇晃晃站起来。“领域！”
“在我掌控的领域里……就给我听话啊！”他怒吼着握起拳头。“给我停！”
笑面棺身上的时间像是被静止了，动也不动，连掌间的冰蓝色光芒也不再闪烁。
红色的守护领域瞬间张开，火光笼罩了周遭所有土地，看不到边的荒原上都被覆盖了一层烈焰，连天边也在燃烧。可是雪花还能落进来，渡上一层红色后慢悠悠飘着，整个世界仿佛充斥业火的地狱。
地狱里有人缓缓睁开了眼，在白荒漠的遥远腹地远眺城镇。
可是谁也没发现有妖魔苏醒，只有万里对着暴走的百里归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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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兄弟别乱烧啊！”万里急得跳脚。
“没真烧，只是投影而已。”止息说，“领域根据属性不同，以不同的景色反应驯兽师的心理状态，要不然你现在早化成灰了，还能在这活……”
“烧。”百里归冷冷的说。
领域内百余具笑面棺凭空燃烧起来，止息张张嘴：“……蹦乱跳？”
“姐姐你不是说不能烧吗？”万里恨不得撒蹄子跑到领域外面，“我觉得他暴走了啊！”
红色飞快收拢，眨眼的功夫收束在百里归脚下，全部消失了。他晃了晃，彻底往后软倒。
“……你总是不按剧本来。”万里接住他，有些脱力。
“怪我咯。”百里归哼着气。
止息从万里怀里接过他，因为少年信客表示两个男人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怕什么，火焰受他控制，烧不到你的。”少女轻轻蹲下来。
“刚才那个领域有多大？”万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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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笼罩了整个北荒镇吧！我远远看着，连天边都红了。”
万里扭头，看到一群人健步赶来。最前面的人一头金色短发，身边跟着一个在冰天雪地还穿着布衣道服的男孩。
“我是此次联盟维修队负责人兼护卫分队队长安德烈亚·达尼奥罗，这是正义，副队，也是我的养子，感谢你们在我们赶到前保护了市民安全。”安德烈亚取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十分抱歉，因为突降大雪，列车晚点了，奖金我会上报联盟发给你们的。”
他蹲下来看着百里，想伸手摘下对方面具，被止息一巴掌拍开。
安德烈亚惊讶的挑起眉，“小姑娘手劲不小啊。”
止息没理他，安德烈亚嘴里的烟一翘一翘的，有些好奇：“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个性啦！”
“别随便动人东西是基本礼仪。”
“好吧，是大叔不对，给你道歉了。”他把烟收回去，毫无芥蒂的笑着，露出一口微黄却整齐的牙齿。安德烈亚活了这么久，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闹脾气。
况且有性格是件很好的事嘛，年轻人就该这样。他想。
“没事。”百里归脸又红了，他还不习惯长辈给自己道歉。
“你是有多爱脸红啊。”万里吐槽。
“刚才同调领域的就是你吧，这么年轻能做到这步堪称天才，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我叫百里归，是做……是……”百里想了一会，摸摸自己面具。
“是个路过的假面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