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海城。
夜,死一般的宁静,天为棺材盖,地如棺材板,把世界万物都装了进去。
“呼哧,呼……哧”一阵喘息声传了过来,把吴轻尘从梦中唤醒,她迷糊的觉得这喘息声好像不太顺畅,时而细微延绵,时而粗重急促,自己的心脏也随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好像有只手在撕扯着,使她的心惶惶的闷着,极不舒服。
难道是女儿的呼吸声?她在黑暗中支起耳朵细听,不,不是女儿的,女儿睡得正香甜,呼吸均匀而平和。
或许是隔壁邻居的,但是左右两家邻居都在市区买了房子,早就不回来住了,再说老房子隔音效果好,鸡犬之声不相闻,平时安静的很。
要么是二楼老公传来的,也不对,这喘息声太清晰了,是近距离发出来的,没那么遥远。
吴轻尘心里一慌:不好,莫不是有歹徒!是劫财还是劫色?是不是已经把斧子举起来对着脑壳了?是不是要一斧头把脸皮削去?
想到此处,她脸一麻,打了个哆嗦,紧接出了一身细汗,心里“咚咚”的打着鼓,怎么办,怎么办?是继续装睡,还是起来反抗?
屋里还有个孩子,她六岁的女儿,她唯一的财富,她是不能让女儿遭遇任何危险的!
女弱矣,然为母则强!
劫匪,纳命来!她在心底呐喊了一声,为自己鼓了鼓劲。左手握住枕头,右手猛地掀开了电灯的按钮,一个黑影在她面前闪了一下,几乎同时,她对准黑影扔出了枕头!
电灯像往常一样,闪了一闪,才进入工作状态,把小小的卧室照得灯火通明。就在这一闪的瞬间,她仿佛看到许多面目狰狞的骷髅头,喳喳笑着飞走了。
眼花了吧?她环顾着四周,哪有人?除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室内没有什么异样,门栓的好好的,窗帘也全拉上了,真是虚惊一场!
“唉,真见鬼,自己吓自己。”她咕哝了一声,刚想倒下继续睡,突然又猛地把眼张开了,“真见鬼”,是啊,刚才莫不是见鬼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因惊恐而瞪的大大的。
如果真是劫匪倒没什么可怕的,劫财,家里钱财是没有的;劫色,她是一妇女,早就被开过光了的,孩子都生过了,劫就拿去好了,保命要紧。
但劫匪是不会穿墙的,而鬼却可以,难道那喘息声真的是鬼发出来的?不会这么惨吧?
她来不及穿拖鞋,赤着脚就往二楼跑,老公住二楼,他毕竟是男人,身上的阳气重,喊他来镇一下。
她一把推开了老公卧室的门,里面漆黑一团,伸手在他床边摸了一把,他还没回来。真是可恶,现在都半夜三更了,还在外面浪!
冷不丁的,身后“喵呜”一声,一只猫“嗖”的从她旁边窜了过去,“吱溜”一下,顺着没关严实的窗缝挤走了,她打了个冷战,心率猛然飙到一百五。
还是赶紧回三楼安全,就在转身的时候,背后吹来一股凉透肺腑的风,门“嘭”得一声关死了,不知是谁在她后背轻抚了一下,她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挥舞着双手,神经质的大叫起来,“不要!不要啊!不要咬断我的脖子,不要吸我大动脉上的血!”
好半天没动静,她摸了摸脖子,大动脉没断,脖子还好好的长着,看来刚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慢慢转过脸去,才发现不过是窗缝里钻来一阵大风,把床边的窗帘吹起,扬得高高的,扫到了她的后背上而已。
她不禁哑然失笑,真是胆小鬼,亏自己是个老师,每天教育学生要相信科学,自己倒先糊涂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看,一阵风又打了进来,窗帘又高高扬过来了,飘飘悠悠的,仿佛要把她裹进去一般,没什么大的异常嘛。
虽然仍感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她决定睡觉去了,熬夜什么的,最伤身体了。
突然她猛地一顿身子,眼睛差点从眼眶里弹了出来,老公房间的窗帘不是被她拆去了吗,因为太累了没洗,现在还在盆里泡着呢!
妈哎!有鬼啊!
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腿流了下来,她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朝楼上跑去,跑了一层又一层,怎么还没到她的房间?
她抬头看了看,楼梯好像没完没了的蔓延着,望不到尽头。
不对劲呀!她家是自建房,一共三层,她和女儿住在三层,老公住二层,一层放杂货,哪冒出来的这么多楼梯?
她脑子突然冒出“鬼打墙”、“人领不走,鬼领转圈”之类的词语来,她就是再蠢,也意识到自己是被鬼领路了!
不能再走了,再走不知要走到哪里去了,还有没有命就不知道了!
她索性坐了下来,如今能救自己的,除了佛祖菩萨,上帝耶稣,还有她已去世的外婆,不过好像外婆更靠谱一些,前两位是大人物和她不熟。
她从小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外公外婆很疼她,如果没有两位老人的怜爱,她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个问题。
外婆很喜欢养猫,尤其是不带一点杂色的黑猫,她经常把猫养成猪崽一般粗细,油光水滑,皮相很好。
但她的猫却不知感恩,通常会离家出走,于是她老人家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挪着双裹脚失败的大小脚,满村里找猫。
有一天,外婆突然和还在被窝睡觉的吴轻尘说:“小尘,咱的猫回来了。”吴轻尘惊喜的问:“猫在哪里?让它进被窝,我要和它打一架。”
外婆用擀面杖戳了戳她的脑袋说:“这不是咱家的黑猫吗?”
吴轻尘被雷的外焦里嫩,满脸黑线的把脸转向外婆,“喵呜!外婆,我是猫。”祖孙俩开心的捧腹大笑。
回想起往事,她不禁热泪盈眶,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让她觉得心有所依,那个人就是外婆,可惜外婆不能陪她一辈子。
她忍不住重复了当年说过的话:“喵呜!外婆,我是猫。我真愿意自己就是一只猫,也不用受这么多苦难了。”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清醒了,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怎么坐在楼梯扶手上?摇摇欲坠的,一不小心就会翻下去,真是昏了头了。
腿上黏黏的,感觉好不舒服,还是去洗洗吧,她慢慢的从扶手上滑下来,到洗手间拧了把毛巾擦擦身,无意间瞥见那泡在水里的窗帘,赶紧移开了目光。
睡是不敢睡了,就算开着灯也不敢,倚在床背上,思忖起来。
她真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一定是幻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