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恒真的是好久没感觉到这么有趣了。记得上次看见太子被二皇兄狠狠阴了一把,结果丢了吏部尚书张韶春这个筹码时,他都没这么开心过。
喜欢相面的刺客?有趣,果然有趣之极,这岐国之行,看来真的没有那么糟糕呢。
萧楚恒想到这里,不由戏谑道,“既然你会相面,那你不妨说说,本王面相如何?若是说的准了,本王说不准会饶过你的性命呢?”
洛祈颜自然不会相信对方真的会放过自己。她要真是刺客,只怕是出了这个帐篷必然只有身首异处的结局。不过,她是冤枉的,若是一会逗得眼前皇子开心,寻机解释了这中间的误会,也许这条小命就能保住了也说不定。
洛祈颜想到这里,自然要斟词酌句,好好恭维眼前这位皇子殿下了。
“请、请容我仔细看来……”
酒水一杯接着一杯,萧楚恒也是默不作声,静静的听着身前这位特别的相师为他相面。
萧楚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任由眼前这个刺客对自己胡言乱语。此时一口烈酒下肚,犹如吞火一般的刺激让他有些疲劳的精神为之一振,说起来这段日子他着实太无聊了、太清苦了些。
可惜,萧楚恒本以为能从眼前这个刺客口中得到一些乐趣,但是听了一会,他便有些不耐烦了。
相面,相面,看了半天总结起来也不过是一句贵不可言罢了。
贵不可言?他萧楚恒当然是贵不可言了?生来就是皇子不愁吃穿,如今又被封为晋王,虽然手里无权无势,但是再不济也是个王爷啊。
他这个闲散王爷倒也不错,起码不会和那些野心勃勃心机叵测的皇兄们有所冲突。那所谓至尊的宝座,爱谁争谁争,争得头破血流,争得丢了性命又能怎么样呢?九五至尊,还不是兄弟反目,骨肉相残,最后满手亲族鲜血的刽子手么?
哼哼,有句话说得好啊,最是无情帝王家。当年的大皇兄,不就是血染王座最好的例子么?还有那个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最后竟也沦为牺牲品。可恨,可恨!
脑海中,一抹雪白的倩影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在那里,无数北齐兵士将一身雪白长裙的女子围堵在悬崖峭壁前。任凭他如何疯狂的呐喊推攘,那群豺狼般的士兵却好像根本注意不到他,自始自终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命令,没有一个人。
他萧楚恒是最无能的一个皇子吧,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纵身一跃,坠入那万丈深渊之中。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罪魁祸首,他却连为心爱的女人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痛,令人难以呼吸的心痛。
萧楚恒咬紧了牙关,手指狠狠撰着一角袍服,似乎固执的在与痛苦折磨搏斗,似乎在用这种痛苦来惩罚自己。然而他终究还是屈服于这不堪折磨的身体,屈服于那破碎的心房。
这是他的心魔,是他不能割舍的心魔。
此刻,萧楚恒强撑着有些虚弱的身体,看着身前那个满口无聊之言的刺客,好似变成了一头凶暴的野兽,嘶吼道,“简直无聊至极,无聊至极,若是你再说这些无聊的东西,本王现在就斩了你!”
心灵与肉体的病痛折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萧楚恒身上猛然爆发出暴虐之气,言语中杀机凛冽,让这暖帐瞬间如至寒冬。
洛祈颜感受到眼前皇子眼神中凛冽杀机,心中也是一阵恐慌。
要说些什么?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突然暴躁起来了?对,对了,方才他突然面无血色,嘴唇发青,现在又暴躁异常,分明是患了严重的心疾。若是我借此病伺机表明真实身份怎么样?也许只有这个办法了吧?对,就这么办,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次了。
眼看着那名皇子眼中的耐性一点点被消磨殆尽,就在其即将抓起一旁佩剑准备就地斩向自己的危急时刻。洛祈颜也是豁出去了,大声喊道,“你有心疾!是心病!相思病,是因为女人得的心病!”
话音坠地,鸦雀无声。
萧楚恒如遭雷击般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而在他身旁的张龄则是嘴唇微张,目瞪口呆,傻了。
“大胆贼子,你在谁面前胡言乱语!”
张龄下一秒反应过来,好似生怕洛祈颜口中再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拔剑作势便劈向洛祈颜。
洛祈颜浑身捆绑身体早已麻木,眼看着利剑将要把自己劈成两半,却是躲无可躲,只能闭目就死。
“要死了么?我要死在这里了么?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我不想死,不想死!”洛祈颜内心中爆发着难以名状的悲苦与不甘,从未哭泣的她眼角泛出了泪花。
“叮~~”一声脆响从洛祈颜脑袋上方传来,声音刺的耳朵生疼,打了一个激灵。
抬头,缓缓睁开眼,却发现那原本劈向自己的长剑竟被那名皇子持剑挡住了。这突如起来的情况让洛祈颜大脑陷入一片空白,长着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看见那名杀手被自己手下的举动吓得瘫软在地上,萧楚恒只感觉一股无名之火从胸口燃烧起来。他狠狠的瞪了多事的张龄,随即又斥退了帐外因听闻武器交鸣声而冲进来的兵士们。
此刻萧楚恒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他现在只想听眼前这个杀手继续往下说。
他头一次这么想知道,对方到底看出了什么。
“继续说下去!”萧楚恒面色阴冷,好像强压着内心奔腾的猛兽。
“殿下!”张龄见晋王面孔越发狰狞不由感觉有些害怕,身为贴身侍卫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晋王殿下的禁忌?若非因为那个人,晋王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护主心切的张龄踏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大声道,“殿下,此人别有用心,晋王切不可信啊。”
“张龄你给我闭嘴!”
萧楚恒咬牙切齿的面容愤怒之极。
“还不继续给本王说下去!说!”
洛祈颜生怕惹怒那名正在暴怒之中的皇子,结果被其盛怒之下给劈死了。她跟随老头子学医多年,多少也知道突发暴躁也是心疾的一种症状。老头子曾经说过,病人在这种情况下极易冲动,遇到这种状况还是要依着病人性子来比较妥当。
于是,洛祈颜装作看不见那跪于皇子身旁黑衣甲士对自己投来的威胁眼神,硬着头皮继续道,“方才您面色突然由白转青,嘴唇发紫,可见是心痛所致。然而您体格强健,精神饱满,并非虚弱无力,可知这心疾并非先天所累。后天心疾往往是受到巨大刺激所致,方才观您眼眉,于眉间有一处伤疤,此,此相乃是感情扼相。”
洛祈颜说到感情扼相这句时,明显注意到身前那名皇子脸色一白,心知自己十有八九说到了对方痛处,不由紧张起来。
“继续说……”
那名皇子并无让她停止的意思,洛祈颜也只能继续往下说了,“您,狮目含光,但是却内藏晦色,想,想必是有一桩心事难以抛却,却又不能言语。青年男子,得此病者多因感情所累,以前我倒是医治过这样的病人,这种状况往往是情伤所致,所以才这么说。”
洛祈颜把话说完,帐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她看着那个高高大大的皇子闭目无言,好似陷入怎样的思绪中。只感觉心房“噗通,噗通”跳的剧烈,好似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此刻,洛祈颜虽然满腹忐忑,却又担心触怒对方,只好默不作声,安静的等着发落。
洛祈颜的内心很忐忑,来源于对未知未来的恐惧;萧楚恒的内心却无比震撼,却来自于被人看破旧事的惊恐;他没想到,那名刺客竟然真的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什么。
感情厄相?哈哈,是了,岂能不是厄相呢?自己合着天命如此呢,天命如此啊。
过了许久,萧楚恒深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了洛祈颜的脸上,缓缓问道“你说你医治过这种病症?”
洛祈颜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不止。
萧楚恒见其反应,皱了皱眉,疑道,“哼,你是一名刺客,叫本王如何信你?”
洛祈颜听见眼前皇子话音松动,不由大喜,这岂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几乎不用想,那之前在肚子里修缮了几百遍的说辞便脱口而出。
这一张口,洛祈颜语不间断的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可是把萧楚恒和张龄都听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