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森林是虫儿和早起的鸟儿的世界。
当露水还在叶边打着旋儿,霜露把草地染成纯洁的白色,光线还有些睡眼朦胧,蜣螂已经开始搬运食物了。
还真是一方安静祥和的乐园呐。
在森林边缘,与草地的交界处,一棵树孤独地长着,可能是营养丰富又没有竞争的原因,枝叶长得格外茂密,在树下形成一片阴凉地。
有一个少年坐在树下。
他身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道士服,梳着南派道士样式的发髻,腰间别着一把木剑,随意地斜倚在树干上,从远处看像是老树长出地面的根,加之他身材修长瘦弱,宽大的道士服穿在身上,就像是阳台晾晒的衣服。
清晨的森林里总是湿润的,清凉,散发出一种迷人的芳草的香气,少年嗅着这香气,本是紧绷的眉头也变得舒缓了,呼吸平稳,像是真的睡着了。
这时,松鼠才敢从树梢上窜下来。
那道人脚边几颗又大又亮的果子已经诱惑了它好久,可它不管怎样给自己打气,临阵时总要犹豫不决,虽然食物近在眼前,那人类也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是生物的本能告诉它事情有些不对。
它也说不上哪儿不对,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对危险的感知,正如它以前感觉到未过门的妻子有些不对。不管亲戚们怎样劝说,父母怎样唉声叹气,所有松鼠都认为它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时,它就是觉得不对。
它很腼腆,从下就不善交流,只会对父母唯唯诺诺,虽然事实证明了它的感觉是正确的。天还未亮,娇惯的妻子就要它起床去采集新鲜的果子。
这个鬼地方哪来的“新鲜果子”!松鼠还要吃什么“新鲜果子”!
跑遍了森林也只找到这儿有几个,就安静地躺在那道士的脚边。
它这次还是觉得不对。
树下,柔和的光线自树杈穿过,照在草地松鼠的身上。有清风吹过,令树叶沙沙作响,还可以听见森林深处小溪涓涓的流淌的声音。
松鼠突然想起自己邻居家小孩的表哥,一只名叫勇敢的松鼠。
单是从字面意思上看就很厉害,实际上,勇敢是它最崇拜的松鼠。勇敢好像从不会害怕,它勇于尝试,敢追求吃的最少的母松鼠,在猫咪面前抢过食儿,在冬天离开过自己的屋子。它是一位勇士,一个挑战自我的真正的硬汉!
要是像它那么勇敢,自己就不会被迫和自己不喜欢的松鼠结婚,也不会再被猫咪欺负了吧。
想到这儿松鼠好像不再害怕了,勇敢地面对挑战,尝试做一些自己本来不擅长的事情,这本就是一只松鼠的人生啊。
它鼓起勇气,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踏出了犹犹豫豫但坚实的一步。
“终于逮到你了!”
道士本是安静地躺着,此时忽然睁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抓着一只奋力挣扎的松鼠。
小家伙抬着头,小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看起来萌萌的。却看到道士两眼泛着绿光,咬牙切齿地说:“终于有肉吃了!”,说完肚子配合着咕咕直叫。
场面很沉重,很凄凉。
这时,自森林深处很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嗡嗡的鸣声。。
一听到这声音,道士却踮起脚尖,脖子使劲伸长了朝远方眺望。那响声越发变大,极有规律地嗡嗡作响,不一会儿,视野上就出现了一个光斑。
道士大喜,丝毫不顾平日里仙风道骨的形象,挽起袖子,把珍爱的祖传木剑当成木棍一样摇晃,朝着光斑大喊道,“好心的施主,救救贫道啊。”
那光斑越变越大,渐渐能看出一些形状,竟是一艘巨大的飞船,金光闪闪的是飞船表面豪华装饰反射的光!
那飞船好像喝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在低空飞行,似乎全然没听到道士的呼救,一刻也未停息,逃跑似的行驶了过去。强劲的气流顿时把道士刮倒在地,手中的松鼠趁机溜出他的掌心。
“靠,至于跑这么快嘛,小爷还能赖了你的票钱。”道士整整发髻,朝着飞船消失的方向狠狠的比了一个中指。松鼠跑了,中午又要啃果子了。
虽说自己从小就在深山老林里生活,早就习惯了吃野菜度日,但好歹来到个有野味的地方,无肉不欢啊。
道士正想着要不要掏几个鸟窝解解馋,又有一艘飞船飞过。只是体积很小,嗖的一声就从道士头顶的天空飞过。
“呸呸呸。”道士吐出吹到嘴里的杂草,“今天是怎么了,这飞船一辆一辆的。”
很快他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自地平线上,紧跟着缓缓出现了数个光斑,算起来应该是一个整编制的舰队。
这群飞船的体积都偏小,船头上装备着撞角,两侧冰冷的自动炮台张牙舞爪地左右移动。
“是海盗。”道士吓得直冒冷汗,立马卧倒在地,脑海里闪过年幼时师傅讲的故事里,海盗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残摸样。
这要是被抓了还能有活路吗?只好战战兢兢,祈祷师傅在天有灵,能保佑自己逃过此难。
海盗压根就没看到他,紧跟着那辆装饰豪华的大船飞去。
道士这才敢蹲坐起来,大喘着气,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余悸未消。
记得师傅常说,要乐于助人,别人有困难要帮忙。被海盗穷追的人肯定是惹上大麻烦了,肯定急需要人帮助。
想起刚刚自己趴在草地上等死的样子,好歹也是练武中人,一点勇气都没有。羞耻感远远超过恐惧,道士环顾四周,还好这是荒郊野外没人看到。
清晨的森林,空气潮湿,光线柔和,有清泉涓涓流淌,叶梢轻舞,一切都归于平静。
是继续着平静,还是坚强地迈出一步?
道士擦擦额头上的汗,想了很久,于是整了整发髻,别上木剑,朝着日出迈出了极不情愿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