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A市第一中学。
她是以中考全市第二的成绩进入一中的。
她拒绝了莫怀英每天司机接送的提议,打算一个人每天坐公交车。今天是她第一次来到这所高中,报到的日子。第一中学简直比得上两个詹庄。一中的墙壁是银色的,无论是干净的长廊里,还是白色的瓷砖楼梯,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文书气息,还掺杂了一些八四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扬,她揉了揉眼睛,清晨的阳光里有一种温暖的慵懒。
背着一个深灰色的书包,她徐步走进高一2班的门,里面已经有了一部分的学生。她一直听说这个一中有个不同之处,就是每个班的成绩十分均衡,每个班的人数也不到四十人,没有重点班之类的隐性规定。她想自己应该会在这里待上一个上午,听着同学们做做自我介绍、互相认识,等等之类的事情。
至少,比起詹庄,她更喜欢学校,这里是她本该待的地方。
她随便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靠门第一列的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当班里的同学来的差不多了,班主任也来了。班主任是个年纪轻轻、面部精瘦的男人,眼角微微有笑意。她斜前面的一个女孩子朝她前面的男孩小声议论着什么,两人都朝彼此斜着身子,看上去像是叠在一起的两个影子。
班主任自我介绍说姓康,叫做康澈,带班里的数学课,他说起话来幽默风趣,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她想这位班主任一定是个厉害人物,否则怎么能在怎么年轻就成了新生的班主任呢?他拿着一张纸,让学生们自告奋勇上来自我介绍。
于是她知道了,他前面的男孩叫贺谦君,那女孩叫做桑陌陌,都是两个个性开朗、善良天真的孩子。
她想着差不多了,于是就走了上去。结果站定之后才发现自己身旁还有个人——原来是两个人抢着进行自我介绍。下面的同学有的在笑,有的则望向班主任的脸。班主任笑着说让两个人一起自我介绍。
“我叫——”
她看了看旁边与她不约而同说话的高个子男孩,脸上有一抹异样之色,鼻尖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艾草香味。那个男孩也正看着她。男孩面色温润如玉,清秀的五官想事雕琢出的,格外动人。
凝视片刻后,那个男孩眯起修长清澈的眼睛,微微朝她笑了笑,示意让她先开始。她这时才回头面朝下面的同学,任谁都会注意到她的处变不惊,脸上也没有高中女孩独有的害羞神色,尤其是面对那样美如冠玉的男孩。
她缓缓说道:“我叫詹彼洛,‘五日为期,六日不詹’的‘詹’,‘瞻彼洛矣,维水泱泱’的‘彼洛’,今年16岁,爱好是看书,很高兴认识你们,谢谢。”
说完,她礼貌性地回了那个男孩一个微笑,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个男孩的声音很动听,拥有中提琴一般的音色。
他说,他叫冉蓼萧,《小雅·蓼萧》中的“蓼彼萧斯”,听上去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写起来像是个老中医的名字。她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抬起头来看见前面那个名叫贺谦君的男孩正看着她,但是很快又转过头去。
詹彼洛没有在意。
自我介绍之后,就是在教室里安静地自由活动的时间。前面的桑陌陌长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还是小孩子般的稚嫩肌肤。她拉着贺谦君拖着板凳转过来。
桑陌陌的双臂伏在詹彼洛的桌前,兴高采烈地说道:“Hello,我叫桑陌陌,桑葚的‘桑’,陌陌的‘陌陌’。”说着,她便拽着贺谦君的袖子。
贺谦君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淡笑着的詹彼洛说道:“我叫贺谦君,谦谦君子的‘谦君’,很高兴认识你。”
贺谦君是个面色白皙的男孩,蓬松的乌黑头发和端正的五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抿起嘴时可以隐隐看见脸颊上的一对酒窝。
桑陌陌这个时候拧着贺谦君的右脸,笑着说道:“这是我发小。”
“你们好,我是詹彼洛。”詹彼洛淡笑着说。
桑陌陌一下子来了劲儿,兴冲冲地握住詹彼洛的手臂摇晃着:“哎,那我叫你洛洛行不?”旁边的贺谦君皱着眉头,立即给了桑陌陌的脑袋一个爆栗:“你小心你把别人吓坏了,还想交朋友吗?”
詹彼洛依旧浅笑着,清秀的眉毛舒展着,向贺谦君说道:“没什么,当然是可以的。”贺谦君不作声了,继续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
贺谦君给詹彼洛的印象就是一个大男孩,不过是个不习惯陌生的阳光大男孩,不然,他怎么会在向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无表情,而面对桑陌陌的时候却露出阳光、活泼的那一面呢?
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就应当与所有人搞好关系,不是吗?詹彼洛心中暗忖。
这样是必须的,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如此,从情感角度来说更是如此。
有人正盯着她。太阳的热度散发着十分燥热,而她却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四处张望着,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周围只有,低头说话交流的同学,和班主任不断晃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