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秋应门的时候,只听见老胡一人的声音,打开门一看,才发现他还带着个陌生的女人,不觉愣了一下。老胡在门口递了个眼色,他回过神来,赶忙挤出一点儿笑意,连说,“请进请进!”
“不好意思啊!”那女的说,“不速之客,希望你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景秋笑说,“美女永远受欢迎,比较介意的是他这种人!”说着,抓住老胡的胳膊,使劲捏了一把,拉他进屋。
“当年的美女小师妹陈政,还记得吧,景秋?”老胡的胖脸堆上笑,说,“聊起你来,人家说久仰你的大名,说什么也要见见!”
“看你这话说的,真没水准!”这俩人突然造访,弄得景秋一头雾水,也顾不上多想,只好笑说,“什么叫‘当年’啊,现在也很美好不好!”
“还‘美女’呢,已经是老太婆了!”陈政微微一笑,说,“你这房子装修得很不错啊!这是什么风格来着?”
老胡抢着答道:“现代简约。”
“没怎么装修的,都号称是‘现代简约’风格。”景秋笑说,“真不好意思,你们俩喝点儿什么?”
“随便。”老胡说。
陈政问洗手间在哪儿,景秋带她过去。回来,听见那边门关了,他一把揪住老胡,拉到面前,咬着耳朵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吃定了……”老胡带着哭腔说,“兄弟,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那你还把人带到我家来!你被吃定了,就不要陷害我了吧?”景秋笑说,“怎么个帮法儿?”
“我赖死赖活才把她拉过来的!就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帮我把她劝退了吧。”老胡哀求道,“好兄弟,算哥哥我求你,行不行?”
“一句话的事儿,你就不能自己当面对她说?”
“我这辈子从来都是被人拒绝,没有拒绝别人的经验啊!”老胡说着,往洗手间方向瞄了瞄,说,“我算是明白了,天底下所有的女人,我都惹不起!你跟我不一样,一定可以的!”
“忙了一个多星期,累得跟孙子似的,到了周末,还要给你干这种破事,我欠你的啊!”景秋说,“再说了,你惹不起,我就惹得起啊!她要是急了,一把火把我这房子烧了,怎么办?”
“哪儿那么邪乎!你以为女人都是李莫愁啊!”老胡说着,隐隐传来冲水的声音,忙说,“嘘……别说了,人马上就出来了!一会儿我借故下楼,你就帮我跟她say_goodbye啊!说得决绝点儿!”
“唔……”景秋若无其事地大声说,“‘狐狸精没打着,反惹了一身骚’!”老胡在一旁急得直跳脚,他也不搭理,跑去找了杯子,倒了两杯水。正好陈政回来,便递了一杯给她,剩下一杯,自己端着喝了。
落座之后,景秋笑说,“你们俩过来,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参观我的吧?”
“今天,我们班一帮同学回来聚会。吃完饭,他们要回学校看看,我懒得去,就在那边逛商场。偏偏就碰见胡超,你说巧不巧?”陈政笑说,“听说你家就在附近,想着多少年没见了,就顺便过来看看。太冒昧了,不好意思啊!”
“你太客气了!‘****今始为君开’,不胜荣幸!”景秋笑说,“说起来,你那时可真是系里的风云人物啊,万众瞩目的!我这样儿的,只是‘路人甲’而已,难为你还记得!别走啊,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老胡在对面投来一道恶狠狠的目光,景秋只当没看见,接着说,“听老胡说,你后来去了无锡?”
“是啊!”陈政说,“我没他那么厉害,保研没争取上,只好一毕业就直接参加工作了。”
“没什么好遗憾的!”景秋笑说,“他那研究生,不也白读了!”
“可不是!”老胡深陷在沙发中,说,“要是提前三年出来做生意,现在早发了!”
“都发成这样儿了,”景秋笑着,双手比划了一个“胖大”的手势,说,“你还嫌不够啊!”
见老胡有求于他,不得不忍气吞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对方既然无法还手,也就失了攻击的乐趣。景秋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又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你现在还弹吉他啊!”陈政指着搁在凤尾竹边上的黑色吉他袋,说,“记得以前你好像常弹的。”
景秋想,还挺健忘啊!当年徐朗带你来男生宿舍玩儿,不是还让硬拉着我弹给你听的吗?嘴上说,“赶巧了!昨天逛街,碰见一个卖唱的。见人家弹得好听,经过琴行,手痒起来,便进去试了试。碰巧店员是个大美女,看看价钱也不贵,心一软就买了一把回来。”
“那就弹一个呗!”老胡说着,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掏了掏兜,说,“糟了,烟扔在车里了!你先表演给小师妹看看,我下楼拿一下,马上就回来!”说着,也不看旁人,径直走到门口,换了鞋溜走了。
景秋故意说:“老胡今天怎么怪怪的?”
“是啊!”
“不管他了!”景秋站起身来,说,“给你加点儿水?”
“不用了!”陈政拿起手边的包,嘴边浮起一个浅浅的笑,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走了——还得赶回家呢!”
“不知道该不该问,”景秋说,“你结婚了吧,有小孩儿吗?”
“一个男孩儿。”
“正好!”景秋笑说,“老胡是个女儿,你们俩可以凑一对儿女亲家!”
陈政笑笑,转身就往玄关走去。趁她换鞋的功夫,景秋说,“其实,你们俩的事儿,我全知道。”
她坐在换鞋凳上,猛地抬起头,递来一个怨毒的眼神,其中夹杂着被出卖了的失望,“他跟你说的?”
景秋没说话。
“我说他为什么死活要把我往你家带呢!”陈政苦笑着说,“这种男人,连句痛快话都不敢说,真是懦夫!我想,他不会回来了吧?”
“你走之前,应该不会。”景秋说着,给她开了门,送她出去,“慢走啊!”
她没有回应,走过去揿了电梯按钮,面向墙壁等着。电梯来了,一步迈进去,始终没有转身。看到电梯门关了,景秋才松了口气。回屋想想,问题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不禁有点儿佩服陈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女人始终不改“女中豪杰”的本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