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秋一进晓静家门,便说,“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是不是怪吓人的?”晓静笑道,“所以我才把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了。”
景秋笑道,“看来,你这婚纱生意挺挣钱啊!带带我吧。”
“我这生意,养活自己是没问题,”晓静边泡茶边说,“但要想靠它买这样一套大房子,至少现在还不行。”
说罢,端了茶递到景秋手里,“我不喝茶,这茶叶还是上半年我爸来的时候买的。茶是好茶,只怕放得久了,味道不好。你试试,不行就喝点儿别的。”
景秋接过来,只觉茶香扑鼻,果然是好茶!笑说,“你也太客气了!大半夜跑来,没吃一顿棒子就不错了!”
“没事儿,反正我是夜猫子。”晓静笑说,“再说,请人吃棒子可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景秋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不带我参观一下?”
这是一套有四个房间的大平层,南北视野都很开阔。放眼望去,只见惨白的夜空下,金鸡湖泛着白光,犹如一片金箔漂浮在黑暗中。
房子很宽敞,装修也不错,却没有几件家具,空空荡荡的。景秋笑道,“我喊一嗓子,有没有回声?”
“是不是有种‘大而无当’的感觉?”晓静说,“这套房子是我爸买的。刚毕业的时候,我不是在报社工作吗?我爸说,‘既然留在苏州了,就买套房子吧。’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
“当时,我看中了一套单身公寓,”晓静说着,指指地板,“就在下面,八楼。只有几十个平方,但一个人住很舒服。我爸听售楼小姐说‘大的好’,便跟她上楼来看了这套房子,最后买了下来。我说,‘一个人住,不用这么大。’他说,‘当成投资好了。’——想不到被他说中了!”
“是啊!”景秋说,“这投资太值了,估计现在翻了好几倍了!”
“都是泡沫吧。”晓静说。
“就算是泡沫,在它破碎之前,也是很漂亮的啊!”景秋笑道,“何况,还不一定是泡沫呢!”
“对了,这方面你是专业人士。”晓静说,“我正要请教请教你呢!”
“千万别,”景秋笑说,“这个市场,越‘专业’越容易被‘打眼’。我做了这么多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呵呵。”晓静说,“这些事不提也罢,坐下喝茶吧。”
景秋见她捧着一大杯咖啡,便说,“这么大半夜的还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要不,你以为靠什么熬夜的!”晓静笑笑,呷了一口,说,“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现在,咖啡因也拿我没办法了。”
“对了,你那些书呢?”景秋问道,“怎么这儿一本也没看见?”
“散的散,扔的扔,一本也没留下!”晓静笑道,“这套房子是我回苏州前才装修的。一个人住,家具只买了必须的几样。现在书看得少了,也不买,你看连个书架都没有!”
“送人就算了,扔了也太可惜了!”景秋说。
“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惜的,”晓静说,“想看的都看过了,那些没看的,反正这辈子也不见得会去看了。我可不像你,喜欢‘先囤着再说’……”说完笑笑,又说,“对了,我去给你弄点儿水果吃吃!”
景秋跟着她,来到厨房,边走边说,“我还不是想囤点儿书,将来老了读啊!”
“你说,等我们老了,还有纸质书吗?”晓静从边上的箱子里拿出几个芒果,放在水龙头下边冲洗,说,“到时,只怕全是电子书了!”
“那就更好了!到时我囤的纸书不但可以用来怀旧,还升值了!”说着,看看角落里一箱一箱堆着的水果,笑道,“你这到底是卖婚纱,还是卖水果啊?”
晓静一边熟练地削着芒果,一边说,“呵呵,我买水果从来都是论箱的!”说着,递了一块给景秋,“再说,厨房这么大,正好拿来放这些水果。”
“这厨房快二十个平方了,真是任性啊!”景秋吃着芒果,笑说,“我是囤书的,你是囤水果的!”
晓静各样水果切了一点儿,装在盘子里,让景秋端着,说,“去外边坐吧。”
二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边吃边聊。
“对了,”晓静说,“要不要来点儿音乐?”
“好啊!”景秋笑道,“不过,别把气氛搞得太暧昧,要不我会觉得你对我有所企图的。”
“得了吧,”晓静用手机连蓝牙音箱放音乐,笑说,“大半夜的,我都不怕‘引狼入室’,你还矫情起来了!”
说着,传来熟悉的吉他声,原来是那首The_Dangling_Conversation。景秋听了几句,感慨道,“好多年没听过这首歌了!”
晓静把音量调低,说,“是不是有点儿过时了?”
“是挺老的。”景秋说,“过时倒不过时,就是太伤感了!我们一边聊天儿,一边听什么‘The_Dangling_Conversation’,不觉得很奇怪吗?”
“哈哈,”晓静笑说,“一按播放键,就冒出来这一首,看来是天意!”
“还好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景秋笑道,“要不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好让我知难而退呢!”
“我虽然不算神经大条,”晓静说,“但心机也没有那么重吧?”
“你知道吗?”景秋说,“这首歌让我想起那年夏天,你离开苏州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什么时候的事啊?”晓静沉吟片刻,说,“哦,想起来了!是在捷音家的聚会上,对吧?”
景秋笑着点点头。
“那天晚上,好像大家都喝了不少……”
“是啊,连陈捷音这样儿的大家闺秀都喝吐了!”景秋笑说,“你倒是挺能喝的,几瓶啤酒不在话下。”
“呵呵,”晓静笑笑,站起来,去厨房拿了两罐啤酒,问景秋,“想不想喝?”
“想喝,”景秋说,“但是,喝了就没法儿开车了,回不了家怎么办?”
“那就住这儿吧,”晓静说着,看了看墙上抽象得不知所谓的钟,“反正也快十二点了!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该去上班了。”又笑着补充道,“别想歪了,我这儿有客房。”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吗?”景秋笑了,说,“他们几个喝多了,自动分成一对一对的,找了房间分头‘行其好事’去了。只有我们俩,傻乎乎地坐在沙发上醒酒,聊了一夜的陀思妥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