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喝止,陆九年又挥手示意众师弟退下,“尔等忘了你们站立之处是哪儿了么?难道你们要在登云台之下动武么?“
虽然几个师弟颇为反对,但陆九年还是坚持让刀客先行在世家住下,给他一夜时间思索是否加入霸刀盟。
“大哥,你说你这是办的什么事,难道我们刀盟是别人想来就来的地方?多少人跪着想进都没门。今天来的这个,简直就是个乞丐么,你看他那把刀,破铜烂铁啊。你还跟求他一样的,这要是被世尊晓得,或者传出去,可要被人笑话死了。”
“老八,你怎么能这样跟大师哥说话,他做事自有一番考量。”郭松是焱猇座下第九弟子,凡事都对陆九年最为服从。
陆九年却毫不在意,他对众人道:“世家现在内外都在用人之际,尤其是征伐淮域的行动即将开始,不能事事光靠你们这些主事者动手,我们需要强有力的手下人。”说罢,他笑笑,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宽慰众人道:“纵使一条野狗,进了世家也是一条有名有姓的野狗,稍加培养,放出去替我们咬人又有何不可?面子嘛,这是最不重要的事,尤其和实际的利益相提并论时。”
“哼,说起华江府那帮家伙就让人恼火,竟然提什么要与世家平分漕运的钱,也不认清现今的形势,咱们随时可以过去把他们灭了。”
“华江府的背后一直有中原武林的势力在撑腰,世家还不宜和他们翻脸,何况,当下最重要的是一年一度的刀盟盛会,届时要广邀天下好手前来。”
这师兄弟几人的谈话从刀客身上转到世家近期的大事上。
“对了,老二老三今天刚拜见完世尊就走了,什么事这么着急?”邓鼎问道。
“就是方才老四说的,华江府怒海帮的人要和世家谈平分漕运的事,所以老二老三在今早就已经赶往淮域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喝上了。”
当刀客有生以来头一回在一张真正的床上躺下歇息时,淮域华江府最气派的揽月楼之上,却是灯火通明,昙华正盛。这是东境最繁华的商城,沿江而落,这座酒楼所在的长街又是这座商城之中最快活的去处,周遭艺社妓院店铺林立,昼夜笙歌,连绵不绝,只要你肯花钱,保证乐而望返,所谓人生,可能就是如此了。
而这座酒楼抱江揽月,尽收夜色美景,非有头有脸的显贵人物,富商巨贾,一般人连预定酒席都不得。此刻已是入夜时分,厢座之中摆满了酒席,杯盘交错之间,人声鼎沸。
然而,就在该楼最高层,一间华丽非常的小厢房之中,却是不闻一丝喧哗嚣叫,仅仅筵开一席,一席又只有十人,精美丰盛的菜肴流水般由艳侍奉上,却没有人举杯劝饮,甚至无人动筷子。
原来并非这里客人尊贵无比且品流高尚,恰恰相反,席中所坐皆是黑道之人,他们商谈的尽是划分别人财富的事。
近窗主人席一名便装的中年大汉,正是淮域华江府第一大帮怒海帮的现任帮主林斩,眼见桌上众人十分冷淡,他终于以主人的身分向座上各人敬了一番酒。
“诸位,这酒已经开喝了,筷子也该动起来了,难不成要林某一个个喂么?”他故意讲些俏皮话,想活跃席间气氛。
“哈哈哈,林帮主说笑了,来来来,我们动手来。”附和林斩的是东境武林的元老之一、昔日兵门门主叶鹰,其实这桌和头酒,就是他先牵头的,为的就是化解怒海帮和霸刀盟近来的纷争,同时也有为他们那些小门小派争取利益。
“没错,动筷子来,多吃点,尤其是这两位小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不像咱们这些,几十岁人了。”说话阴阳怪气的是林斩手下第一谋士陈通,此人生得面目猥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除了精于算计之外,还尤其擅长一对百炼成钢的乾坤笔。
席中人皆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正是针对他旁边的两个汉子。原来这两人正是当下席卷东境武林的霸刀盟上官世家的第二大弟子秦佰与第三大弟子史九龙。秦佰跟随焱猇已有多年,史九龙也是个年逾三十的大汉,年纪并不轻。陈通话里的意思是说,霸刀盟不过是最近几年才崛起的势力,而怒海帮存在已有多年,是前辈一般的门派。
“陈大哥真是好眼光,咱们的胃口确实不小,既然其他诸位有心让多吃点,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接话的是史九龙,他还向陈通竖起了拇指故意挑衅。
“哈哈哈,吃多吃少都得适量,其实老朽倒觉得,越是年轻越要控制量,一时太猛难免会噎住。”另一个老者说话道。
“恕在下眼拙,这位老伯是?”秦佰这几年作为霸刀盟在外征伐的第一先锋,与怒海帮以及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有接触,东境武林台面上的人物都不陌生,不过他对面的老者一副雍容气派的模样,看来地位颇高,可他却从未见过。
“所以说你们年轻,这位乃是中原金标会的长老,梁雨时前辈。“陈通介绍道。
在座十人,霸刀盟与怒海帮各有两位,剩下的便是以叶鹰为首的东境武林其他派门的出场人物,他们游离两大门派之间,期望的是能获取有利于自己的地方。他们众人之前也未曾见过梁雨时,不过金标会的大名天下皆知,看到这样一位人物被请来,自然对怒海帮又多了一分敬畏。
梁雨时目光精瞿,年纪在五十上下,想必是久经事故,气度远不同于在座众人,借着陈通的介绍,意态豪雄地向座上各人敬了酒,席上众人慌忙陪饮。他又道:“最近两三年来,东武林的变化着实让人吃惊,连我们那边都听说有个虎眼刀狂十分了得,会中不少高手都想同他切磋一番了。”
这其实是一句恐吓,秦佰和史九龙心下听得明白。
“哈哈哈,老人家你有所不知啊,最近这几年刀狂听说早就不理世事,一头栽在温柔乡里,能不能拿得动刀都难说了。两位,怕是你们也许久不曾见过他了吧?”
这一句话说得十分无礼,按理说,以陈通谋士的身份不应该这般放肆,更不可能如此张扬。但秦佰也颇为震惊,想不到怒海帮对世家的事情了若指掌,而林斩此人一直默不作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看来他背后似乎有强大的势力在支持。
揽月楼上,一时争锋相对,而虎啸山上,一座藏在山中深处的宫殿之上,重重黑幕之中,平日里粗头粗脑,什么都不知道的邓鼎正恭敬地跪拜在地,虽说着话,却也不曾抬起过头。“二师兄这会儿已经在和淮域以及黑榜的人商谈了,晚一点就有弟子快马加鞭把消息传回来。按常理来说,最后应该是我们拿七成,怒蛟帮收两成,剩下的就归联盟的人了。另外,今日老大收了一个乞丐刀客进世家。”
“乞丐?”邓鼎跪拜的人藏在帷幕之中,相貌虽不清晰,却看出身材雄伟,块头极大,连邓鼎这般的胖子都显得很渺小。身旁的女子像一只小猫一样被他搂在怀里,稍一用力便发出嘤咛声音。
“是个穿着破烂,连把好刀都没有的刀客,至于来历么,已经着人调查了,好像真就是个无名姓的乞丐。没有一招一式,只是凭借力量和速度,就和饮醉酒的云飞公子过了几十招。”
“光凭一身蛮力么?”帷幕中的人说话很慢,似乎一直在思索什么,他的手却没停,在女人光滑的肌肤上来回抚摸。
“听说是这样的。云飞公子就要刺穿他时,被老大挡住了。”
“哈哈哈,有这样的人?趣味,趣味,那我倒要见一见了。”帷幕之中的人狂笑道,娇媚的女子被他捏得也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