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江府外,荒郊野岭,一处人迹罕至的秘地,一番简单的试探之后,刚才还杀气四溢的两人重新分开站住,互相打量对方。
陆九年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眼前人。他跟一年前初次见面时几乎没什么差别,白发黑袍,瘦削如故,一双小眼睛,如现在已经收入身后剑套的长剑一般锐利阴狠。他正是中原金标会第一护法鬼陀剑尊。
“说起来,今日全赖前辈出场解围,不然此刻的华江府外定然已经血流成海,战祸不断。对此,陆某不胜感激。“陆九年说的是真心话,当时情势颇为险恶,若非鬼陀登场说话,让苏海鹏终于还是犹豫了,不然怒海帮上下万众一心欲与己方血战到底,还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嘿嘿嘿,老朽何尝不知你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就算准了要利用我登场帮你解围,虽然本来有心要难为难为你,但最后还是陷于你的算计之中。”
“前辈哪里话这是,何来算计一说,明明是有利于你我的买卖。“这话说得没错,其实很多时候智者相争,最后的目标只是为了互利,即便明知会走入对方的布计之中,但为了最终的利益,还是会毫不犹豫。陆九年算准鬼陀会帮自己,只因他有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过,这一场对决,一向机警的你,还是错估形势以至于差点完败吧?“
“哈哈哈,这并不奇怪,对方可是深耕东境多年的大帮派。”这一战,陆九年着实
虽然早有情报,但光是林海流一人
“的确,怒海帮经营东境多年,帐下果真虎将如云。反倒是如今威震江湖的霸刀盟,看来也不过尔尔,如果不是你陆先生亲身上场扭转战局,恐怕今日不止要拱手交出东武林头把交椅了,更要交出尔等的小命喽。早就听说一个姓方的小子,刀法过人,谁知今日一战实在是不入流,还有个什么天绝刀,上场没?“
陆九年明白鬼陀话中的意思,如果不是自己上场展现过人实力,最后置霸刀盟于死地的,就会是后来助自己离开的鬼陀等人。没有本钱,如何谈生意,陆九年深知此理,“前辈眼尖得很,不过兵贵在精不在多,将不在勇而在谋,纵使怒海帮如前辈所说一般卧虎藏龙,但你觉得苏海鹏以及三鬼众人能受陈通调派上场么?何况,我方除了陆某之外,也还是留了几手的。若使世尊在此,恐怕在场众人齐上,也不过是徒添刀下群鬼罢了。
“噢?虎眼刀狂当真有如此厉害?比今日的林海流如何?“鬼陀十分好奇,他本人堪称中原剑界巅峰。
看来第一场对决让人印象颇深,不过陆九年知晓,如果焱猇在场,恐怕林海流连登上擂台的勇气都没有吧。他终于忍不住笑道:“哈哈哈,陆某敢以人头担保,以虎眼刀狂巅峰时期的实力,放眼整个东境武林,刀下尚无三合之将。如果今日的林海流已尽全力,那他最多也只能撑过十招。“
“巅峰?你指十一年前上官焱猇问鼎风云碑一战时的能为么?!那一刻,他的确站在武道巅峰,甚至天下人都拿他与刀王相提并论了,可现在呢?我可是听说了,这几年来,焱猇连虎啸山都没下过了,
“你想亲身一测世尊的能为么?”陆九年略带挑衅道,天色已经暗了,他的脸渐渐瞧不清了。
“嘿嘿,这难道不也是你陆九年近来一直想做的么?”鬼陀走近过来附耳道,“所以今晚正是个好时机哩。”
“可是,也许到时候连焱猇的面都没法见到呀,还得仰仗陈通兄弟的安排喽。看来鬼陀先生对我们的世尊十分在意呢?”陆九年竟然如此称呼陈通,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们交情颇深呢。
“没错,十一年前焱猇那一战,我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刀剑虽然殊途,但武力值总是相近,从焱猇身上多少可以算出需要多强的剑法才能问鼎。“
“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这一次,鬼陀先生是有心一战风云碑喽?”
“嘿嘿嘿,在这个江湖之上,留名甲子名人榜可是任何一个武林人毕生追求的目标呀。你呢?莫要故作姿态,且说出实话来吧。今日一见,你的掌法着实不赖呀。”
“前辈过奖哩,陆某嘛,其实志不在此。“
“噢?那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面对追问,陆九年却是始终笑而不语。
夜幕终于降临了,公平地洒在每个人身上,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此刻都能同享月光。虎啸山上,一众少年门徒早已卸下苦练一天刀法的疲惫,享用起晚餐。早有分部弟子传来捷报,世尊门下第一人陆九年大师兄率众打败雄霸淮域的怒海帮,一时群情沸腾,议论纷纷。郭松更立即命人准备酒菜,让大家打一场牙祭聊做庆贺。
混在众人中的上官恨开始并不以为意,他不知道怒海帮是什么,虽然过去也常常听人说起,但只要是和他本身无所牵连,他就会毫无印象。他很久没像今天一样吃得如此饱肚了,甚至还吃到肉了。在其他年纪相似的门徒吃惊的眼神里,他又吃了满满一碗饭与肉,一个不小心竟然噎住了,正要灌水止噎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了。曾经他也到淮域找一个数一数二的刀客过招,交手还没有两三合,他就差点命丧其手。也是因为那一次的惨输,从导致他现在来到虎啸山上。
“那个人还活着么?千万不要死啊。”上官恨心里想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众人的兴奋与激昂。
晚间的霸刀盟是无事的,许多少年门徒这时会一起聊聊话,甚至做做下棋类的游戏,也有一些人会挑灯读书。他们三五成群,并不孤单。而作为世尊入室弟子的上官恨,因为身份的关系,被郭松安排住在自己隔壁的房间里。这里与少年弟子群居的屋舍有所不同,有一段距离与树木相隔,环境颇为幽静雅致。
上官恨并不懂这些,就像他不懂得可以点灯一样。虎啸山间,空气清新,树木花草独有的芬芳毫无阻隔地在这间屋内流通。屋外,月亮西斜,满天星斗。四周的风声,有规律和节奏地此起彼落。
上官恨正要借着月光拔刀练习。就在这个时刻,咔嚓一声,油灯竟被点亮了。
“嚯嚯嚯,今日的伙食不错嘛。”古怪老翁口衔鸡腿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