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天赋这桩事,着实还是有点玄机的。金大鹏苦练十年虎啸刀法,如今也不过被认为是众弟子之中刀法最像世尊焱猇的人。“像”这个字的意味有很多,最重要的含义是,他只是又一个沿着虎眼刀狂的足迹,继续跟随前行的刀者。学的只是表面的刀法,如果照此下去,即便再熟稔,他也只是焱猇第二。
刀法可以学习,但天赋无法模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自然也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把刀。顶尖的刀者除了走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刀之路外,还能赋予刀一种形神,一种气质。同样是学一套刀法,论实力金大鹏就不及已经走出自己刀路的秦佰与方啸风,秦佰手下是一把霸气十足的霸刀,而方啸风所使出来的就是百转千回的断肠弯刀。而另一方面,一把宝刀本身也是有其刀格的,只有遇上对的刀者,刀格与刀法相辅相成,才能发挥最大实力。由此来说,刀者还需要一把与自己天赋所契合的宝刀。
就比如这一场决定霸刀盟与怒海帮五对五胜负的关键决斗,其实浪嚣绝非泛泛之辈,否则陈通林斩等人又岂会让他压轴登场?放眼整个东境武林,一杆蛇形枪也称得上是威震八方的兵器,只不过当虎头鬼神刈砍上去之时,一股莫名的力量早已完全压制住了浪嚣与他手中的兵器。若是其它刀刃,怎会产生这般影响?上官云龙虽然骁勇善战,但单说这一战,更多还是借助了其父焱猇不世宝刀的力量。如常东景等弟子见到此刀露出之时,就知道大师兄难怪稳坐钓鱼台了。与其说陆九年是想方设法把上官云龙找来,还不如说他是请来这尊虎头鬼神刈,最终借助的还是虎眼刀狂上官焱猇的狂霸。
虽人未至,但刀已来!究竟所谓刀狂就是这把斩鬼杀神的虎头宝刀?还是说宝刀不过是刀狂本尊的衍生?
所以,要练对的刀法,也要选对的刀!
虎啸山上,在教授“虎啸流星斩”之后,郭松突然似又想到什么,打断上官恨继续练习,而是要带他前往某处地方。他们从广阔的教场之上走过,更从千逾少年门徒紧张而仰望的眼神之中走过。原以为郭松是带自己前往登云台,哪知他竟然没有往上,而是往一条向下的坡道走去。
上官恨十分不耐烦,问道:“这,去哪里?”
“去一个你没去过的所在。”郭松想开开玩笑,可见上官恨并不领情,只好解释道,“现在有比连到更重要的事,你且随我来。”
“什、么事?”还有比练刀更重要的事情么?上官恨不解道。
“已经到了。”郭松稍顿了一下脚步道。
这是一条地道的入口处,石像般站着两个世家刀客,以后每隔十几步,都有这样两个人站着,脸色阴沉得就像是周围的青石墙壁一样。而石墙上刻着一只只张牙舞爪的猛虎。
地道尽头处,还有一道很粗的铁栅门。郭松并没有钥匙,他往其中喊了两声,又敲了好半天铁栅栏,才有一道胖胖的身影缓步而来。此人正是刀狂的第六号弟子鲁旦,与这个奇怪的名字相比,更让人惊奇的是,他的刀法可谓一塌糊涂。然而,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在世家颇受尊崇的地位,甚至是世尊焱猇也对他十分赞赏,只因他姓鲁,鲁班的鲁。他是世家唯一的铸刀师,而这里正是霸刀盟的藏刀库。
“老九,这招人厌的小子是谁?”鲁旦睡眼朦胧地开了铁栅栏门。
“是世尊新纳入门下的亲随弟子上官恨。”郭松介绍道,一边转头吩咐,“师弟,这位是六师兄,咱们霸刀盟世家里的好刀要么是他亲手锻造的,要么是他监制的。”
“哟,上官啊,跟老头一个鸟姓,是亲戚么?”
鲁旦竟然这般称呼虎眼刀狂,上官恨颇为惊奇,在这座山上,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在背后不像人前一样对焱猇毕恭毕敬。
“小子,你是哑巴么?”鲁旦问道。
“哈哈,这师弟是个实在人,不太爱说话。”郭松帮上官恨说话道,“今天来,是大师哥说了,要让师弟尽早习得世尊的刀法。所以我寻思,得先找件合适的宝刀,才能配合他的刀法学习,相辅相成嘛。“
“哼,又要来拿我的刀,哪儿有那么容易?这小子连招呼都不打,老九你说怎么办?“
“兄弟我也不废话,一坛好酒换一把好刀,如何?“
“好!这话我可记住了!“鲁旦在前面带路,想不到还有数道铁门,他不停从贴身的腰带里拿出钥匙,打开每道门上的锁,随后防守在铁栅后的两个人才将门拉开。
“多久,还有?”上官恨莫名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地道深处扑来,忍不住问道。
“到了。”鲁旦已经站到一道不同于铁栅栏的石门前。这回,他用了三把钥匙才开了门,两尺厚的石门里,是一间深不见底的屋子,屋里阴森而寒冷,仿佛已到了古代帝王陵墓的中心。
“是不是觉得一股寒气来袭?哈哈,刀都是冷的,它们需要热血浸泡。”
那一柄盖世无双的虎头鬼神刈,正浸润过无数高手的鲜血。虽未见刀狂至,但这一番亲睹狂刀出鞘肆虐,在场众人也感受到了远在数百里外那道雄浑身影的力量。陆九年众人在他人的沉默之中一阵欢呼,他们已经拿下本次对决,不仅将赢得漕运从今往后每年七成的保钱,更因连续秒杀怒海帮三元猛将,重挫了对手以及一众想看霸刀盟落败之人的锐气。
擂台的另一边,短暂的沉默之后,隐忍许久的陈通终于坐不住了,如今手下四大悍将仅剩二人,连对他颇为忠心为他征战多年的异法大师也惨死在陆九年掌下,这口恶气该如何出?
“长老,帮主,这霸刀盟简直欺人太盛!前两轮尊上与樊恶只是赢了比试,却未曾伤及对方分毫,陆九年他们竟然反过来连杀我方三员大将。再看那焱猇的黄口小儿,视我怒海帮为何?这仇,叫我们如何吞下?要是这会儿再不争口气,以后还怎么让弟兄们信服?”陈通怒道,“擂台那一边,也多是受霸刀盟欺压的派门,只要我们现在带头动手,他们势必会助一臂之力。”
“是啊,鹏叔,绝不能放过姓陆的他们,趁现在咱背靠华江府人多势众,干脆一起上。“林斩劝道。而此刻,苏海鹏身后的四大丑人也群情激昂请战不已,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立即手持兵器,杀将过去。
“海流贤侄,你如何看?这一战,有把握否?”苏海鹏看来也是受到感染了,他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海流问道。
“虽无必胜把握,但如帮主与陈通所言,霸刀盟欺人太盛,这口恶气不报,怎对得起创立怒海帮的父祖叔伯么?怎对得起为我们打拼的弟兄们?”说话间,长刀已然在手,“海流纵然力战身死,也要斩尽这群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