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山,东武林群山之首,绵延近百里,上探云霄,下至渊薮,与天地风云碑所在的天葬山南北隔江相望,并称为中原武林双壁。而就在山顶之上,是比虎啸山更名震江湖的霸刀盟上官世家,其总坛正是设于雄山之巅,坛舍倚山而建,雄伟壮阔,气象万千,令人叹为观止。
近十年间,这个江湖组织,几乎是横空出世,顷刻之间便立于武林巅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霸刀盟唯一的首领——虎眼刀狂上官焱猇,一个无人知晓其来历的无双刀客于乱世之中一手建立了这番不朽霸业。此人生得虎背熊腰,状若野人,十四时就凭借一根烧火棍出道,而后又不知从何处习得绝世刀法,先是斩杀泗水群盗,接着又横扫雁荡山,灭尽天雄帮贼寇。正当东境百姓为其壮举俯首称快时,谁也没料到,他们送走的只是豺狼虎豹,却迎来了真正的祸世魔头。
“顺己者昌,逆己者亡”,在焱猇凭借武力取得威名之后,他创立了传授刀法的霸刀盟上官世家,收罗四方用刀好手,又广招江东子弟为徒,开始四处攻伐侵略。最近两年,霸刀盟的势力迅速蔓延,如旋风一般,席卷了武林中的大寨小帮,就连不少传承至今的名门正派亦归顺麾下,余下的派别及其他江湖势力自扫门前雪,根本不足为惧。世家分部更是早已染指各处,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实力不断扩张,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把整个东武林吞并,再一举逐鹿整个中原!据说,这一百个分部的坛口,全都朝向总坛,犹如万臣朝拜一般面向虎啸山总坛之上的登云台——东境第一高楼,楼高有近百丈,堪称琼楼玉宇,极尽粉雕玉琢,乃于虎啸山山巅,直冲云霄,倘若置身其中,必可睥睨天下。
这一切的缔造者——焱猇,此刻正端坐在十六人奋力抬起的大轿上,朝着总坛最高处登云台拾级而上。虽然每一层石阶都有半人之高,更有过百之数,但这十六条大汉每个人的步伐都坚实有力,如履平地。焱猇双眼微阖,双手合十放在腹部。
与此同时,他门下十七名入室弟子,那早已成为东武林之中的翘楚刀客们,自今晨收到他要前来观看少年门徒操练刀法的消息后,至今仍半跪在地,恭候他驾临,甚至没有一个人敢抬起他们平日里高昂的头。现在上官世家门徒早已逾万,家法严厉就如军队一般,尊卑有序更是丝毫不得有差,入门不满三年的这千余少年门徒无论身处虎啸山之中何处,一经传令,都必须尽速于一炷香的时间内全部齐集于教场之上,否则格杀勿论!
当十六人抬起的座驾登上世家总坛登云台的一瞬间,刚才还似乎在打盹的焱猇,忽然之间,腾空飞起,再看一眼,已然屹立于虎啸山最高处。快如离弦之箭,更有雄浑真气漫天降下,这方圆数十里之内的飞禽走兽乃至一草一木皆感受到万千压力。方才还在练习的千余门徒与总坛之上的精英,甚至远在千里之外各处分部的世家弟子俱都面朝虎啸山之巅,面朝焱猇,顶礼膜拜:“虎眼刀狂,天下无双,武林巅峰,唯有世尊!“
一人尽瞰苍茫大地,世间万物包括那一众平凡苍生仿佛尽在其手,如此架势,岂止是“君临天下”?
“三月初八,总坛大举歼灭西山黑风营,营主生擒,其余死伤各半,臣服,世家仅折一名九级弟子;四月中,南部分坛力战广陵剑派,世家折损十三员四级好手,另有六级、八级数名弟子伤亡,广陵派尽灭,徒众全数绞杀;五月,淮域九色旗正式与世家决裂宣战,目前尚无大动作;六月…”
“嗯。”焱猇挥手示意停住,他看着世家最大的操练教场,教场之上是刀盟数千的少年门徒。
他们都在十四至十八之间,旭日初升的年华,可惜这群偏偏本应在父母羽翼下茁壮成长的孩子,如此年纪便已经步入永无尽期、永无退路、更永无希望的江湖道中,非是他们天生愿意这样,而是别无选择。想随师长读取功名,无钱无书可读;想跟父母耕种为生,无地无田可耕;想学得一技之长谋求活路,可是到哪儿去拜师?到哪儿去做活?连他们想拜师的人都无法生存。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穷。大地无主,到处怨场载道,神州万里,满目皆是贫土。苦待浮沉之间,满布百姓们的呻吟!江湖人乘时而兴,只一心侵夺地盘,满足私欲。正如焱猇这样的武林人物,独霸一方,其威势比诸王侯,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今日这过千少年也不用在三分教场聚集!
焱猇半躺在登云台石椅之上,那十数名精英弟子站在他身旁一丈之外,神情凛凛,纹丝不动,如半月般将他围住。只有大弟子陆九年靠在他右手边,讲承近期世家的战绩。
其实最近几年来,焱猇慢慢地开始疏于世家的打理,无论是向外拓展疆土,还是教管内部门徒,渐渐都交由大弟子陆九年看管,操场之上的这些少年门徒虽然已经在世家待了数年,见着焱猇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这些少年虽看来神色凛凛,但因今日是第一次可以正面一睹世尊风采,众人心情不免紧张,更心惊胆战!
而焱猇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随着旌旗号令,少年弟子们在烈日当头下摆开架势,尽现所学,场面十分壮阔,看得身旁几位精英弟子也颇受感触,脸上兴奋不已。可焱猇却越看越耐不住,在他的一双虎眼之中,看不出教场之上哪一个人有让他站起来细细看看的资质。只看到他们的紧张,甚至心惊胆战,没一个能成大事的,焱猇心中非常不耐。
他忍不住又转头看看身旁站着的几个心腹弟子,他们也不行,还远远未达到的期望,虽然刀法日趋熟练,甚至堪称武林中的好手,但毫无——毫无如他一般席卷武林的天分。
大弟子陆九年端来沏好的茶,“义父,这是今年茶农献上的绝品龙井。”九年一边说话,一边替焱猇吹凉热茶,香气四溢之间是他的笑脸。
焱猇最信任的就是这个大弟子,现在世家的事务也尽交由他一手打扎,可是,他也不行,焱猇简直要发怒了。“搁着吧。”焱猇本是喜欢烈酒的汉子,茶这种东西,向来不入眼帘。
“是,义父。”九年顺着焱猇慵懒的眼神扫了一圈教场之中的弟子们,“近来天气越见晴好,世家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再过些日子便是一年一度的刀盟盛会,万千子弟将尽全力一展所学,最后还会决出十大少年刀使。届时不仅三山五岳的掌门会到,就连黑道联盟的高手都会前来捧场,还请义父指示,我等也好早做准备。“
“照旧。”焱猇累了,摆摆手示意回驾,一想到虎逍宫中还有人在等他,心头一热,就更迫不及待了。
“恭送世尊…“在众人的声音中,焱猇匆匆茫茫又走了,正如他匆匆忙忙来。除了陆九年,其他几个大弟子都未曾同他说上几句话,他们只能向焱猇的座驾作揖拜别。就在这个时候,登云台下一个门徒匆匆忙忙跑上来,一边还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有个汉子来到世家大门前,一刀斩断了…“
焱猇的肩膀微动了一下,稍一摆动右手,一股雄浑内力竟直冲来人,刚才还大声喊话的人被震到十丈之外,狠狠撞在围栏上,五脏六腑尽裂,当场惨亡。陆九年等人虽然跟随焱猇多年,但此刻也不由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待到的座驾渐行渐远时,陆九年才敢起身,他立即领众人前往世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