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皇帝龙驭宾天,立下遗诏,只等诸位至此,方可一宣诏书。”
宁子娴放声轻咳,玉婼涟自然晓得轻重,忙低低道:“是臣妾胡涂了。竟忘了这样重要的大事。”
宁子娴点一点头,指着位于季楚楚、颜倾虞身后的位子,轻轻道:“那么,贤妃,跪下听旨吧。”
若是寻常,玉婼涟的位次自然是在令妃与庄妃前头的,一是贤妃的位分本就尊贵,二是众人到底素来谦谨恭让。此刻,宁子娴让跪于令妃、庄妃身后,神色平静从容,分毫不见异样,玉婼涟心里一震,似是明白了什么,看着季楚楚身旁神色憔悴的温宪,颜倾虞身后憨憨的凌铎与颜氏,也不敢迟疑,随即款步跪下。
安德海缓缓踱步走出,小心翼翼地觑一眼凌笙,徐徐展开明黄的圣旨:“朕以成阳王入继大统,获奉宗庙二十六载,虽殚精竭力、孜孜汲汲,然体恚多病,朝政不得一一顾及,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然不得安命,唯望后继贤明,革除朕之弊政,复海宇升平,人民乐业。皇九子凌笙,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出自嫡正,品性正统,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安德海瞧了没有王延英在一旁,心中不免有些惴惴,更兼之宁子娴大权在握,更生出几许敬畏,竟不知引导众人向凌笙参拜。
凌笙本跪在宁子娴与凌睿身侧,见安德海略有些不知所措,稳稳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对着宁子娴行叩拜大礼,三次礼毕,扬声而道:“康昭贵妃出身高贵,为皇嗣绵延尽心尽力,打理后宫一丝不苟。夫唯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兼资于内脏,家邦之化始隆。唯中台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爱稽愁典,用协彝章。皆以为莫宜于贵妃宁氏,柔明懿淑,德冠后宫。诞育元良,为宗庙万世之庆。时维中宫将建,养育教导之恩难报,非斯人其谁可当。所宜备举典册,以正位号,恭依慈训,即颁礼命。”
在所有后妃和百官以及皇室宗亲的呆愣之中,太子侧妃安紫菀的父亲,领侍卫内大臣已然转身行礼:“吾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
凌笙伸手扶着宁子娴徐徐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殿中诸人,目光所及之处,诸人皆是神色栗栗,山呼海拜,不敢迟疑,殿外,宁达峰率骁骑营精锐之师,亦是齐齐下跪,铠甲的甲片互相刮擦的声音整齐划一,如刀剑铿鸣,掷地有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中诸人尽皆行叩拜大礼,屏气凝神,丝毫不敢出了差错,玉婼涟却仍旧有些愣愣的,直到晴儿拽了拽她的裙摆,才陡然醒悟,皇朝,已然换了新的主人,面前的宁子娴,早已不是当初的贵妃,是新皇的养母,是大周的女主人,是帝国的皇太后!
这么快,就可以把先帝驾崩的哀恸忘记了么?还是所谓至尊之位,不过也是一个象征性的摆设,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帝国只需有一个掌舵者,而臣民的民心所向,却无关掌舵者是为何人。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位在高者,亦是寂寥孤独。
玉婼涟极力忍住喉头翻涌的哽咽,以额触地,以地砖的寒凉冲去心头久久不得弥散的哀伤与悲痛:“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事已至此,一切皆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