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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字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两句话是很有意思的,可是香离偏偏最不相信的就是这两句话。

酒如果能化作眼泪,那么老鼠也能上天了。

这么难喝的东西,香离实在不明白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鹜?自己喝不算,还要逼着别人喝,喝来喝去,最后都没有落得好的结果,这又是何必?

若是一个人遭遇挫折,想要让自己醉一下,那也未必要用酒。世间醉人的东西太多了,你如果想醉,便是喝水都能醉梦一场。这个道理没有别人告诉他,是香离自己悟出来的。醉者自醉,那些用酒来麻痹自己的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们酒醒后,非但不会解决之前的烦恼,可能还会更加头疼。

所以香离不喝酒,他讨厌酒。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女人却似乎并不讨厌酒,她们都是相貌极好的女人,其中随便一个如果放到现在,都会被所谓的“大众”称呼为“女神”。这两个“女神”玉指撩杯,轻烟微熏,身上的素纱薄衣让她们娇好的身材如影若现,再加上她们的一颦一笑,看起来她们实在是懂得怎么样勾引一个男人。

香离是男人,可却没有被她们勾引。他端坐在这宽敞而舒服的马车内,面对着这两个美人,可眼神就好像在看两头蠢笨的母猪。

是的,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样的女人都不得不流露出本性的贪婪,可是香离不同,他在那个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活着走出来,那种人性里的贪婪早就被消磨的不存在了。你可以说世间上不存在没有本性的人,因为香离本就不应该活下来。可是他活下来了,并且活的很好,若你到过那个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你会发现,他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一种不可能。

对于一个活着就是奇迹的人而言,一点点本性和欲望的消散,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两个女人看着香离一动不动的模样,猛然脸涨的通红。她们当然不会害羞,她们这样的女人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害羞的。她们在生气,任何女人看到一个男人像看一只母猪一样看着自己,心里都会生气,她们也不例外。不过她们气的更凶,因为她们非但不是母猪,她们还是“女神”!多少男人只为她们一眼秋波就可以跪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们?所以她们十分生气,可她们却并没有骂人。

“哟,小哥哥,莫不是我姐妹二人不够漂亮,小哥哥不满意么?”

其中一个女人开口了,说话的同时伸手去撩香离的衣摆。可是她分明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摸到香离的衣服时,她却抓空了。她愣了一下,故作镇定的又笑了起来,其实她内心不但尴尬,而且快气疯了。

香离依旧没有开口,他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而这些女人明显就会带来很多麻烦。所以他选择忽视她们,虽然在这个原本舒服宽敞的马车里面躲来躲去并不是一件多么雅观的事情,可香离宁可让自己看上去很蠢,也不愿意碰这两个女人一下。

所幸,那两个女人并不笨,她们能被安排来接见客人,就说明她们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所以她们也安分的坐下了,只是心里憋着闷气,却也不知该怎么撒。她们实在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男人,她们甚至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盯着香离,她们开始怀疑香离是不是一个男人。

香离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原本他想问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开口问问题,那么这两个女人就会想着办法缠上来,所以香离也没有问。

现在,他已经不必问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车内很安静,骑马守在车旁的光头和矮子都很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当他们掀开车帘子的时候,那两个女人一甩脾气就冲了出去。于是他们只好苦笑,因为他们发现一些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这个年轻人的定力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至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没有办法抗拒这两个女人的诱惑的。

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去过那个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少侠,我们到了!”矮子对香离说。

香离点了点头,脚步一动,矮子和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香离的人却已经闪到了车马之前。矮子和光头心里一惊,这种身法已经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快了。他们在江湖中几十年,活了这么久,也算阅人无数。可再快的轻功至少是可以人眼可见的,但是方才他们只看到一道黑白相间的风闪了过去。

香离则没有他们两个的万千思绪,马车停在一处庄院门前。这庄园坐落在林野之间,远离城镇。可不远处依稀可见官道上的人来人往,想来这庄园的主人定是有头脸的人物,并非什么见不得人匪类。庄院大门紧闭,门前挂着一块匾,可是这匾上一个字也没有,这倒是勾起了香离的兴趣。

“这匾额上,为何没有字?”香离道。

“少侠不知?”矮子听到香离的问话,忽然呆了一下。

“我应该知道么?”香离愈发好奇了。

“这是无字匾,上次我家主人偶遇柳叶一剑苏清浊先生,仰慕苏先生的风流文采,便请先生题字。”光头道。

“哦,那之后呢?”香离又问。

“那苏先生同样仰慕我家主人风范,苦思许久不知改题下何字,只道‘世间知己难如君,苏生无字奉朋邻。’然后大笑而去,此后便有了这无字匾!主人心喜,命人将这匾额装裱华美,挂在此处,以显情义。”矮子接过话,说出此话时,语气里面藏不住的骄傲。

“如此说来,这苏清浊和你家主人,看来是惺惺相惜。”香离道。

“虽然比不上高山流水,却也不输伯牙子期。”香离话音刚落,一个高亢的声音忽然从门内传来。只见一人衣冠儒雅,鹤氅仙风,蓝衣席地,香离顿觉一股悠然之气迎面而来。

“在下宇文枫,便是这荫庭小院的主人,能迎得段少侠驾临,实在是三生有幸。”来人开口,便是雅客之风。

“宇文先生。”香离回礼。

“少侠请。”不待多话,宇文枫便将香离请入了庭院之中。而那矮子和光头则将马车和马带入后院。

这荫庭小院内中别有天地,紫藤盘绕,绿木成荫。绕过前庭,只见那中庭被一湾清泓分开两边,成太极图像,四周花草琳琅,满目颜色。又见太极图中,流水汇聚成潭,潭间一石台高起,其上摆一桌案,上有酒菜,皆是玉盘珠玑,华贵不凡。

“宇文先生好大的手笔,在下不过一个无名小卒……”香离并不是在客气,因为他本就不打算太引人瞩目。

可宇文枫并不这么想,只听他立刻打断了香离的自谦:“少侠一人一剑,挑杀了霸凌江湖五年有余的阎罗恶人,此番相请,实在不及少侠功绩之万一。少侠莫要自谦过甚,鄙人不过是想替万千武林正道,聊表谢意。”

这宇文枫言词犀利,若是常人,必然被捧的飘然自得,这世界上有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只要你说好话,不管这话是救人还是害人,别人总是愿意听的。

不过香离恰好不是一个喜欢听好话的人,特别是这些没来由的好话,他听的太扎耳朵了。

于是香离道:“虽然不知道先生如此这般有何目的,可我不是一个蠢人,所以希望先生有话直说。”

那宇文枫实在想不到自己这一番吹捧,丝毫动不了这个年轻人的心智,只得放下了脸上的笑容。

“少侠似乎是多虑了,鄙人……”

不等宇文枫说完,香离也打断了他的话:“我虽然不认识你,也不知你在江湖中有何本领地位。但是却能猜得出,你那做作的为人。”

宇文枫瞪起了眼睛,怒道:“我好意请少侠赴宴,少侠何出此言?”

“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酒肉亲。先生于车马之上以美色相诱,如今这玉杯金盏,无非又想彰显财气。看得出先生的确想交我这个朋友,只可惜我受用不得,枉费了先生的好意。不过,先生若真的结识了那柳叶一剑的话,可知门前无字匾的真意?”香离回道。

眼看宇文枫不言语,香离又继续说:“匾额装裱华美,却内中无字。非有他意,只道八个字。”

“哪八个字?”宇文枫的面色愈发难看。

香离轻轻一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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