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威廉·伊桑
摆手拒绝了女仆送过来的伞，她自己动作熟稔地系上风衣带子，戴上帽子，迈步走进风雪里。圣爱丁堡一年一度的冬天，很冷。只是，这漫天风雪，这世界的霜刀风剑，刻骨的寒冷，早已经不会让她受伤，害怕了。
推开清松堡的大门，借着雪光，只有满室清冷。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走进去，点燃放在她熟悉的位置的烛台上的蜡烛，照亮一块小小的空间。虽然已经五年没有人进来了，里面却依然纤尘不染，只因为这里是完全被封闭的。卡可伦做这些，和威廉一样擅长，总是可以处理得完美到极致。
上楼到二楼，推开熟悉的房间门，气息是陌生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她转身走进隔壁的房间，拉开衣柜从里面取出睡袍来，然后关上。拿着睡袍转身走进走廊尽头的浴室，翻出沐浴用的毛巾等东西，放在一边的架子上。准备了这一切，她褪尽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层贴身内、衣，走过去拧开热水筏子。
沐浴完了，她披着睡袍这才走进自己的卧室，一边用毛巾随意地擦着头上的水珠，一手却不由自主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只是，看着里面卷成筒状的画纸，手指停在边缘，黑色的指甲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拿出来。把抽屉推进去，这才继续擦头发，顺便走到另一边推开了窗户。
看过去，对面就是青铜堡，菖蒲家族历代当家人和他的执事所居住的地方。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她看见对面卡可伦给嘉里比拉撑着伞，两人几乎并排着走进青桐堡。迅速关上窗户，擦头发的毛巾已经被随手丢在一边，再也没有继续擦干头发的兴致。
静坐了好一会儿，她再次长长地叹息一声，这才重新捡起一边的毛巾继续擦头发。擦干头发，将有些湿润的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头发还有些凌乱，她却没有继续打理的意思。就这样吧，早上起来梳理好就可以了。她在心里说，然后直接掀开被窝钻进去。因为有已经点燃的壁炉，房间里并不冷，被窝也早就被烘得暖和。可是，她并没有觉得有多暖和。
掐灭蜡烛，房间立刻被黑暗笼罩。她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这里，也许不应该回来的。因为回到这里，原来那个人不在身边的事实，变得更加深刻。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她才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人，那个永远会等待自己归来，永远就在她转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的人，不在这里了。
威廉·伊桑，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威廉·伊桑，威廉·伊桑，不在了。原来一走进圣爱丁堡，心就觉得更空，只是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填满了。心空了好一块出来，再也填不满，只剩下路过的季风刮出来的一层一层的口子，血迹斑斑。
在这里，她早就已经无法安睡，五年前就明白的。在外面，就算是破烂的茅草屋也好，透风的山洞也好，都可以睡得着。可是在这里，在圣爱丁堡，在这里，她就无法安睡。
以前，以前是什么样的？刚刚到这里，成为菖蒲家族的当家人，成为狩魔人的首领。那个时候，很忙，所以经常熬夜。在外面忙碌着驱除恶魔，忙着熟悉狩魔人的资料，忙着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结构。然后，晚上回到这里，不，是回到青铜堡，还要继续，因为还有更多的谜题需要去解开。有时候就在书房睡着了，一点也不用担心，第二天就会在暖和的被窝里面醒过来。
安全感需要别人给与，以前她觉得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全感。依靠别人，不过是薄冰上的绚烂舞蹈，就算是迷人也不过是战战兢兢，哪里会真的有安全感。但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可笑的弱小的人的话，并不是荒谬的。
她曾经可以坚定地向前，原来不过是因为她明白那个人会一直在那里，原来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就算是失败了，整个世界都与她为敌，那个人也始终在她身后，永不背叛。威廉·伊桑，只要这个人存在，她就什么都不怕，可以安然入睡，可以勇敢前行。
既然睡不着，那么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她干脆地起身披了一件风衣，走出卧室，转身进了旁边的书房。整个菖蒲家族，不，应该说是整个圣爱丁堡，整个狩魔人家族，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录最多的资料，都在青铜堡里面。而现在这个清松堡，青桐堡的复制品，同样复制有相同的图书资料。
突然感觉到陌生的气息接近，她吹灭手中的蜡烛，静立在角落，暂时停止自己的呼吸。居然是恶魔的气息，而这里，恶魔应该是进不来的，因为这里设置有强大的针对恶魔的结界。尤其是青铜堡，是拥有最强大的魔法结界的地方，那个结界，据说是杀戮天使昔拉亲自设置的，恶魔不可能穿过。而这里，清松堡，虽然没有那么强大的结界，同样也拥有强大的结界，那是卡可伦利用他特殊的书的魔法力量布置的，是特地针对恶魔设置的。
所以能够进来这里的恶魔，除非是非常强大，或者是得到了“许可”。但是这里五年前被复制之后，除了她自己，就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这里，而她给予“许可”的，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男子，或者说是男孩，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见过的。但是现在的确不记得是谁，只是有些眼熟。既然对方似乎格外坦塘磊落的样子，梵妮点燃蜡烛，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孩走到她面前。那是一个人类大约十五六岁模样的恶魔，容貌俊秀，脸色粉嫩，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若非是知道他是恶魔，一般人类大概会以为这是一个邻家小孩子。
“怎么进来的？”梵妮冷冷地开口，能够获得人类的模样，不是进化到王位的进化恶魔，就是具有路西法血脉的恶魔。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普通角色，或者说不是普通恶魔。但是现在她看到的，这个恶魔实力并没有达到王位阶段，至于路西法的血脉问题。恶魔皇帝路西法非常俊美，因为他们是吸血鬼的近亲，所以容貌类似，都是带着些苍白的阴郁类型的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