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旁边有个公厕,万幸那公厕还有电灯,只是时不时闪烁一下,给人随时要爆炸似的感觉。龙哥跟上来问道:“怎么了老杨?我这主意有啥不对吗?”
我一边释放一边说:“思路是没错的,说实话我想的也差不多。但问题是咱们都没见过那钻石什么样,太容易穿帮了!”
电灯又闪了几次,愈加有要熄灭的趋势。龙哥回头大喝一声:“嘿!”那灯被他吓一跳,忽地又振作起来。
我说:“这又不是声控灯,你吓它干嘛?”
龙哥摸出烟来抽,啪嗒啪嗒点着火。我说:“问你话呢!”龙哥递给我一颗烟,说:“有些事就跟这灯一样,原理咱不懂,但是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吼一嗓子。灵不灵的,看运气了。”
我说:“这种事怎么能看运气呢?”
我的想法是,假钻石不如假钱好使。我们虚构一个买家,假装要收购赵书贤手上的赃物,并且以买家要求为由把赵书贤骗到埋伏圈里就大功告成。钱太好解决了,我们在电影里看过无数次的伎俩。上面一张钱,下面一摞纸。反正见面点钞的时候他已经要落网了。虽然我的这个主意也还是有运气成分,但是我自觉比假钻石要靠谱些。
龙哥摇摇头说:“老杨你太真了。赵书贤哪能这么轻易相信你?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就傻乎乎地出来见你所谓的买家。别忘了他可是被蔡德龙坑过一次,要骗他不简单啊!”
龙哥一席话说得我也开始动摇了,确实是斗争经验不足,对形势判断得太过乐观。龙哥接着说道:“他要什么,咱们给什么就是了。少点弯弯绕绕,简单直接最好。”
我内心已经被龙哥说服了,但是我还不甘心道:“你那同学既然是卖首饰的……”
龙哥打断我的话说:“老杨我知道你意思,但是我不想让老齐卷进这事来。所以刚刚我没全跟他说实话也是这个缘由。能帮忙搞点东西也就行了。”
我没有再坚持,于是反复向他强调:“这事儿明天咱们跟郑副局长商量着来,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虽然是两手准备,但是不能政策打架。一定要通盘考虑,协调行动。”
龙哥笑道:“老杨你真是心向党国啊!这么爱整词儿,咋不去考警察?”
正说笑间,有人进来了。我二人把烟丢进便池里出了公厕。
回到座位上,众人还在嘘唏感叹。姓权的说:“现在南城都是外地人的天下,总感觉背井离乡的倒成了自己。”
姓高的也说:“还不是自己没本事呗!我要是好好上学,现在说不定也到了BJSH,最不济也能在省城谋个工作。”
钱华感慨地道:“其实不然。BJSH我都呆过,省城也是混过几年的。我倒觉得还是老家好,起码不用租房子住。”
我举杯道:“诸位,莫说是咱家乡好还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人生一切都是借用,谁都不能长久地拥有。哪怕咱这身子也要回归大自然的。正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看开些吧!”
龙哥说:“老杨又在装文化人了!”众人又笑起来,共饮了一杯。
这顿饭气氛诡异,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忧心忡忡。结束后齐、高、权三位各自散去,我们把龙哥送回家后也准备撤离。我提议不去胜利路,转回我租住的屋子里。钱华同意了这个提议,毕竟胜利路总是有一种笼罩在危险阴影下的感觉。
龙哥拦住我们说:“都喝了酒就别走了,老钱老杨你俩开车我都不放心。今晚就住我这儿吧!”好在龙哥独居一层,又不愁房间不够。大家都欣然答应,闹哄哄跟着上了楼。
这一夜无论如何都睡不踏实。身体极困而大脑极其活跃,脑子里不停闪过好多人的脸。晴晴、郑副局长、赵书贤、老狗、甚至还有胜利路78号院的看门老头,这些人不停在我脑中说话,或悲戚,或凶恶,或冷漠。我来不及思考这个,又要回答那个。我开始和他们解释、争吵、咒骂,然而我一个人哪里吵得过这许多人,只觉得脑袋痛得厉害,仿佛有一锅辣椒水正在煎熬我的脑髓。我叫道:“老子不玩了!”这些人同时消失,然后我才得以清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