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有个未解之谜，从小穷得跟索马里难民似的瘦猴，是从哪儿学来的黑客技术呢？本来这事，在小吃店他就想问，但想想晚上就可解密，也就不急了，看晚上吧。
……
接近自家平房，赵磊迈起了猫步，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嗯，父亲坐在堂屋中间的八仙桌上，“滋儿滋儿”地咪着小酒，嘴里似乎还哼着京剧，母亲在靠窗的灶台边收拾着。
一切都没有改变，都跟以前一个模板。
他轻手轻脚地从门口拎起把油布雨伞，壮了壮胆，朝前挪几步。
既然一切都没有改变，那么会发生什么，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了。今天下午父亲扯着怒嗓找了自己一下午，居然连毛也没发现几根，这是极为恶劣的事件，今天会不会断几根肋骨？嗯，恐怕是大概率事件。
接近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撑开雨伞，一个箭步冲向大门，然后大张的雨伞朝前，他躲在伞后，弓步冲前，双肩紧缩，头部拼命藏到坚固的铁丝制伞骨后面，大吼一声：
“我回来了！”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奇了怪了，没有扫帚柄，也没有臭拖鞋，甚至连肉骨头都没有一根，跟以前有天壤之别呀。
悄悄挪开雨伞一角，露出了母亲的身影。
“嘿，妈，今天老爸中邪了还是老年痴呆了？”
“去去，没心没肺的东西。”母亲今天脸有忧色，不知有什么心事。
赵磊不敢收雨伞，但放大了声音：“老妈，你问问他，打不打算砸东西，不砸我就收伞了。”
母亲脸色有些被逗缓和：“你没见他哼着小曲儿吗，自己问呀。”
将雨伞再挪开一角，现出了父亲刚毅、眯着眼乐的脸，寻思再三，赵磊还是没敢向父亲开口，继续朝着母亲：“老妈，会不会是个陷阱？”
“啪！”桌上传来重重的砸筷子声，赵磊一个哆嗦，将头缩进了伞骨后。
父亲爽朗地笑了：“小兔崽子，嘀嘀咕咕个没完，滚过来，陪老子喝几杯！”
警报解除，不可能是陷阱。
赵磊利索地收起雨伞扔到墙角，颠儿颠儿三两步跑到桌前，顺势往空杯上倒满酒。嗯，凡是父亲让他喝酒，今晚就不会有事，这是规律。
“老爸，来，干！嘿嘿，有什么喜事，说来让儿子听听。”
“风声紧雨意浓天低云暗……”哼着沙家浜选段，父亲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从旁边拿起奖状似的本本，啪地扣在桌上，眉角歪了几歪，示意小子你自己看。
赶紧打开，是份任命通知书：现任命赵大山同志为天明县收音机配件厂包装分厂分厂长……
这么快？赵磊的心头一愣，下午会议室才定下的阴谋，这就开始实施了，这说明老男人很着急呀。
“小兔崽子，你怎么不乐？嫉妒老子是吧？”父亲滋儿眯了口酒，乜着一声不响的赵磊。
母亲端着刚出锅的菜走了过来：“大山，天下哪儿有儿子嫉妒爹的事。不过我寻思，这活儿很烫手，你再思量思量，不行的话咱跟厂长去推掉。磊儿一声不吭，我想他也明白这事儿挺难呢。”
赵磊偷眼瞄了眼母亲，知道刚才她脸上的忧色，是为这事而起，两人必定已经有过一番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争执了。
“事在人为么。”父亲嗡声嗡气地回了句，然而毕竟有些气短。
母亲脸上的忧色更重了：“大山哪，包装分厂的情况，我们都知道，连年亏损，都已经半停产了，职工人心混乱，听说原来那个厂长，都已经被打过好几回。你若接手……”
父亲眼珠子一瞪：“谁敢向我动手，老子扒了他皮！”
母亲点着头：“这我相信，凭你在厂里的威望，自然没人敢为难你。我的意思，是分厂的经营，就是神仙也无法救出，恁你能力再强，本事再大，可是没有货源，生意做不起来呀。”
父亲不再吭声，母亲讲的都是大实话，分厂的困境是一目了然的。
母亲带着祈求的目光盯着父亲：“大山，我还听说了，国家现在正在进行企业改制，县里有一批试点名单，我们厂要进行局部改制，厂领导有把分厂作为改制的意思。”
“这我都知道。”父亲理不直声不高，闷喝了杯酒。
“大山哪，前些年你举报他们腐败问题，职工拍手称快，可是他们对你都恨之入骨，巴不得你在地球上消失呢。我担心，这会不会是个阴谋啊。”
父亲抬起了眼：“你是说，他们以提拔为名，把我派到分厂，然后破产清算让分厂全都自谋职业？”
母亲低下了头，声音细得像蚊子：“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老子跟他拼命！”父亲的巴掌狠狠地拍到桌上，随即缓和了声音，“孩他娘，不会那么糟糕的，他们再卑鄙，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母亲默默地给父亲倒了杯酒，长叹口气，两人陷入了沉默。
赵磊抬起了头：“爸，他们可能会比娘说的更卑鄙！”
父亲愣了愣，顺手扬起了大巴掌：“小兔崽子，你懂个屁！”
母亲赶紧拦住：“大山，在孩子面前，你别那么粗鲁了，磊儿都长这么大，还不许有自己思想？你老那么看低自己的孩子干啥？今天下午整个厂里都在传，磊儿在财会室，解开了连大学生也解不开的难题，阿磊，是不是这样？”
“嗯。”赵磊并没半点得意，呷口酒回答。
父亲倒激动了，啪地拍了下桌子：“好小子，这是这辈子你最长咱赵家脸的时刻，李蓉是咱厂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你居然当着众人面，教她做那个什么表格了？那叫什么表来着，挺拗口的。”
“Excel工作表，简单的。”赵磊随口答道。
母亲挟了块肉到他碗里：“咱也不懂啥表不表的，但这回厂里都在说，平日里咱磊儿看起来神魂颠倒的，但可能手底下真有点本事，否则不可能把大学生也给教喽。”
“那是，老爸，老妈，你们儿子本事大着呢。”
母亲笑了：“那好，你也劝劝你爸，分厂这烫手山芋，咱别接了，就过过太平日子就好。”
父亲也抬起了眼，默默地看着他，显然，就分厂的事，父亲和母亲打成了平手，现在就等着他这个决定天秤方向的棋子落地。
“要我表态？”赵磊望着母亲。
母亲重重地点了下头，对他这一票，充满了希望。今天父亲反驳母亲时，底气十分不足，根据以往经验，只要赵磊说个不字，父亲就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那好，我投一票。”赵磊挺了挺身，尽管他知道父亲的老牛犟脾气，“老爸，你最好把这事给推掉，事情可能比你想的更复杂。”
“放屁！”果然不出所料，父亲干净利落地蹦出了这两个字，扭转身，往嘴里倒了杯酒，就再也不理娘俩。
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美女声音：“请问，赵磊同学在家吗？”
听到门口的美女声音，赵磊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手，那不是新招进厂财务室的李蓉吗？
不过他颤手，不是因为李蓉本人，而是因为李蓉是校花李嫣的姐姐。
在父母忙不迭的应答中，门口出现了两个娉娉婷婷的身影。
这回，赵磊彻底不自在了——来的居然是李蓉和李嫣。
“小赵，谢谢你下午帮了我大忙，来，这是姐送你的小礼品。”李蓉好看地笑着，把一大瓶咖啡和咖啡伴侣放到了桌上，害得父母不绝口地推辞。
“赵师傅、阿姨，你家小赵可帮了我大忙了。”李蓉笑着连声道谢，“你们肯定从小培养小赵学电脑吧，Excel表玩得那叫一个顺溜，我在县里培训了一星期，愣是记不住那么复杂的操作步骤。”
“什么表，是戴的手表？”父亲没听明白，不过就算他听明白，也不可能整明天那是瑞士表还是RB表。
一直没开口的李嫣，在姐姐身后灿然一笑：“叔叔，那叫Excel工作表，是微软办公套装软件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它可以进行各种数据的处理、统计分析和辅助决策操作，广泛地应用于管理、统计财经、金融等众多领域。”
“哦哦……”父亲压根儿就整不明白那么多高大上的名词。
听着李嫣天籁般的声音，赵磊简单有种如痴如醉的感觉，本能地蹦出了句极不合时宜的话：“李……李同学，你……你来干什么？”
话，倒确实是句大实话，下午解了李蓉的围，她来感谢一下也是人之常情，问题是李嫣你这个大美女，来凑什么热闹呢？
一句话提醒了李蓉：“哦，倒忘了说了。我回家后，把下午赵磊教我Excel工作表的事，跟妹妹说了。嫣儿这丫头惊得俩眼珠掉了一地，说Excel工作表操作极复杂的，赵磊教我的又是最难的部分，他从哪儿学的这技术呢。于是一定缠着我说要来问问。”
李嫣跨前一步，定定地看着赵磊：“赵同学，你家没电脑，你们班也没配电脑，而且只有我们创新班才配置，你是怎么学会Excel工作表操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