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刘氏见平儿走远,这才把大丫拉回厨房,当着众女人的面,把大丫的袖子捋起,一只螃蟹依然在大丫的手里攥着。大丫的脸顿时羞红,头低了下去。她恨不能此刻,有一个地缝钻进去。原来大太太是哄自己的,还说想吃什么跟小月说。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丫头,她哪能跟小姐比。
还没容大丫想个明白,一个巴掌已经甩到了她的脸上,她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你个下流胚子,竟干出这等偷偷摸摸的勾当!看我回了太太,不剁了你的爪子才怪!”说完于刘氏又上前,狠狠地踹了大丫一脚。大丫疼的啼哭起来,此时羞愧与恐惧,占据了她整个身心!
众人见于刘氏还要上前打,忙地过来拉拉扯扯地把她劝住。
“她就一个孩子,您跟她一般见识干嘛?”
“是啊,今天是三太太生日,是喜事,厨房还有很多事,等您老安排啦!”
“你还不走?还等着窝心脚啦?!”一个媳妇斥责道。
那大丫听了此话,才反应过来。此刻不跑,更待何时?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她,简直就是一个野孩子!”于刘氏被众人拉住,没打个爽性,看着大丫逃去的方向,气的跺了跺脚:“这府里,怎能容得下这么个野孩子?!”
“哎呀,于嫂子,算了算了!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值呢!”
“你们大伙都看到了,我没有冤枉她吧!”于刘氏从地上捡起那只螃蟹,向众人示意道:“这可是昨个从几筐里精选出大个,今日招待客人用的!”
“算了算了,咱先忙起来,若是耽误了饭点,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大伙都担待不起呢!于嫂子,这事等明个回明大太太才是,该怎么处置,大太太自有决断!怕是这一回,大太太断难容忍她在府里待下去,撵了去郊外她爹娘那里也未可知呢!”跟于刘氏关系较好的赵二狗家的这番话,才让于刘氏心情平复。
“都忙起来吧,别傻站了,耽误了饭点,我要挨罚,你们每个都逃不了呢!”于刘氏说完,自去安排摆盘了!
话说大丫逃跑之后,并没有回大太太那里,也没有去找平儿小姐。她呆在花园里假山的一个角落,心情甚是沮丧!她恨自己,就一个螃蟹,怎么可以去拿?小姐怎么都可以,哪怕小姐拿上一筐,也没人敢阻挠。
大丫后悔自己动手去拿,该让平儿拿才是。大丫想,怪不得,这大丫的魂灵一再警告他要稳重呢!这女孩子与男孩子,绝对是有区别的!幸好大丫的魂灵不在,要是在,不把他抱怨死才怪。
大丫找了个半腰的山洞,爬上去,躺在那里,想着如何答复太太的问询,如何面对众人的指着。大丫想着都揪心,尼玛,过这道关,可真难!
躲一时是一时,大丫仰面看着洞顶,心稍稍平静下来,想着穿越过来近半年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个秃驴清岭,怎么不让自己穿越成公子呢?哪怕是小姐也成!偏偏是个让人不待见的丫头!大丫想着想着,感觉肚子饿了。
这一早起来,也没有吃饱,听小月说中午有好多好吃的,要留着量中午吃,多填些好东西在肚里才是。现在好了,出去如何见人?!
过了一会,饿过去了,太阳撒进洞里,远处传来欢快的丝竹之声。打翻唱戏的开始了。大丫歪在那里,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丫感觉有些凉,睁开眼,太阳已经挪走了!都中午了,大丫探出脑袋,见四下无人,悄悄出来,又到假山的南边,在一个平台上,坐下,石板被太阳晒得暖洋洋,坐上去很舒服。
该开席了吧!大丫砸吧着嘴,想起慌乱中扔下的螃蟹。尼玛,螃蟹,就是祸首!要不然,自己现在正在下面吃呢!也许大太太高兴,赏她两只也未可知。大太太近来,对她特好!还有平儿小姐,说不定也会让丫头送来一只呢。
现在,大丫恨死了螃蟹,是这张牙舞爪的家伙,让自己丢尽了脸。
过了一会,管乐声忽然停了。
“大丫,大丫!”大丫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的心又提了起来,要不要答应?老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可是,她该怎么面对那么多人的质疑?
顺其自然吧,大丫想。大丫爽性仰面躺下,让他们找去。即便被发现,又能怎样?大不了一顿打,早打是打,晚打也是打,能拖一刻是一刻。说不准时间长了,恨意要减轻呢?!或者,因为自己害怕,主子们怜惜责备两句就算了呢!?都是有可能的事,无论怎样,时间是治疗痛苦的良药。起码现在,自己不要面对这些难堪的场面。
饿劲又上来了,大丫很想下去到塘边捧水喝,喝饱了,也能挡饿呢!
但是,大丫怕被发现,那样难堪会来得早些。
算了,大丫想,比起难堪,饿一会子又算的了什么!
大丫躺在那里,此刻才感觉脸颊有丝丝的痛,腿弯也痛。大丫捋起裤管,看到腿弯处有紫青的一块。
妈的,因为一只螃蟹,至于嘛?!
大丫摸着痛处,说出“妈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大丫捂住嘴,在窃喜,在偷笑。耻辱感一下子就变成了报复的快感,让大丫心情忽然间明媚起来。
多好的阳光,大丫想。
不知什么时候,大丫做了个梦,梦里大丫面前有好多螃蟹,大丫吃呀吃,面前已有一大堆蟹壳,当大丫拿起一只螃蟹,要撬开蟹壳的时候,忽然,这只螃蟹挣脱她的手,向她扑来,八只爪子,把她的脸抓的血肉模糊。
“大丫!”
大丫啊地一声,自己被自己吓醒,睁开眼睛,方见着另一番情景。
只见牡丹,打着一个灯笼,正低下头抚摸着她那边被打肿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啊?你知道吗,全府上下,都找疯了。你这一天,都在这里的呀?”
大丫渐渐意识到怎么回事,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她立马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下,被牡丹扶住。
她低下了头,不敢看牡丹。
“大丫找到了,快去通知老太太!”牡丹向下面喊着。
大丫低下的头,稍稍抬起,这才看到四处都是灯笼火把!原来天已经黑了,自己睡了一天?
听到假山上牡丹的喊话,忽然间整个花园沸腾了。
“大丫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快告诉老太太!”
“大丫找到了!”
“大丫找到了!”
“大丫找到了,快??????”
话一声声传起来,不光是花园,此刻李府所有的角落,都喊起来。大丫的那根敏感的弦绷紧了。大丫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怎样的暴风骤雨。
大丫没有想到,场面会是这样的。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本来想,最多也就是大太太责令人把她拉去打一顿,以后在什么地方,下人会调笑她,戏弄她罢了。却不曾想,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就一只螃蟹,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嘛?!大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