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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言:血月

听说当天上的月亮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时,神的审判便将降临了..

暮晚的时候,天边便只剩下一片混沌的黄。燥热多时的世界已然渐渐沉寂,就像燃烧后的炉火,冰冷、污秽,只有那团漆黑的灰烬在默默地述说着曾经的辉煌。

金色的光洒落在地上,落在了长满翠绿青草与落满了粉红色丁香花花瓣的漆黑土壤上;落在了爬满鲜红色苔藓的巨石上;落在了成片成片香樟树厚重的墨绿色树冠上......无形中,为这片沉寂了千年的广壤森林又一次带来了慷慨的光明。

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充满生机。

温暖的风吹拂过大地,带着来自遥远的东方——亚伦萨帝国最大港口——莫提亚港的湿润水汽,轻柔地抚摸着每一株植物的幼嫩身躯。透射进来的美丽的金色光缕,在这充满了最微小的水分子的空气中不断折射,尽情地呈现出无与伦比的梦幻光晕。

恍惚间,仿佛整片森林都活了起来!嬉戏的兔子,跳跃的麋鹿,游曳的群鱼......无论是什么,都尽情的投入到了这为数不多的喧闹之中,就像是王都内每年一次的盛大游行,让人忘掉了所有的烦恼尽情欢唱。

但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在那重重树影之后,在那漆黑无比的森林深处,眼前的一切还依旧是这样的欢快、祥和吗?

天,渐渐暗了下来。就像是莎士比亚戏剧落幕前的哀鸣。鸟兽不在齐鸣,祥和不在继续。万物匍匐着,皆是将平日里高贵无比的头颅紧紧地贴在地面,甚至深深地埋在地底!一道道目光死死地盯着天边,就在那飘荡着缕缕狭长的云的苍穹深处,巨大无比的黄昏线犹如连接着生于亡之间的界壁,亦或是远古凶兽的深渊巨口,凶猛地吞噬而来!

惶恐、不安,又带着些许期待与兴奋的目光,复杂而又混乱。

静,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此刻仿佛禁锢了一般,一切都仿佛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附属!附属在这混沌的、腐朽的黄昏背后的黑夜之前,附属在那永恒的黑暗之中。

所有生灵都在用一生中最最虔诚的心祈祷着,祈祷着黑夜的破碎,晨曦的到来,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就像已化为灰烬的炉火重获新生般永远不可能实现!

终于,当天边最后的一缕光也被黑暗无情吞噬时,祥和,荡然无存......

......

风渐渐停息了,偌大的森林中再没有了一丝声响,仿佛空气在一瞬间被抽空了,静得吓人!

忽然,在这漆黑的土地中,一缕缕青灰色的雾影狰狞着、嚎叫着、瞪着血淋淋的双眸挣扎而出,如同一群刚刚从那永无天日的幽冥之地中逃脱出的恶鬼,在这死寂中,无情地向着周围的同类疯狂地扑咬过去!

霎时间,“血腥”袭遍夜空!

甚至就连那遥遥挂在苍穹之上,一向以清雅、高贵自居的冷月,都狞笑着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翻滚着黑色浪花的云开始爬上夜空,在那如血般鲜红的月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无比阴沉的黑红,每一条不断变换的触角状烟缕都像是囚禁着一只只凌厉地幽魂,它们猩红着双眸,又像是惧怕着什么一样,愤怒却不敢嚎叫,只能在这冰冷地夜中疯狂地扭动身体,试图解脱那该死的牢笼。

一切平静的外表下都笼罩着层浓浓的死亡气息,让一切都不再平静。空气压抑的使人感到窒息。

“呼啦啦......”

蓦地,在远处的昏暗树影中,一片飞鸟惊叫着炸起,向着四面八方死命地逃去!弥漫着浓重雾气的寂静森林被这群鸟的突然惊起扰乱了原有的阴郁气氛。

此刻所有生物都蜷缩在自己那小小的巢穴中,紧闭着嘴巴,颤抖着身体,甚至连呼吸声都被降到了最低。它们害怕,害怕被黑暗所吞噬、所奴役!那么,究竟是什么让这群飞鸟惊叫着炸起?是什么让它们胆敢这样做?

“叮铃......”

“叮铃......”

昏暗中突然传来了阵阵清脆地铜铃声,伴随着的还有声声脚踩在铺满松软烂叶与腐朽枯枝的“沙沙”声。

是谁?

是谁在这已被世界抛弃了的森林中前行?是谁胆敢侵犯这早已坠入了永夜中的厄难地?难道,他不怕那在世间盛传的噬人的诅咒吗?

终于,绕过最后一棵树的阻挡,他来了!

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夜中,一盏亮着光的油灯就像是飘荡在怒海上的小舟,弱小、无助,仿佛下一瞬就会被这泛着噬人浪涛的怒海所吞噬。

但却没有被吞噬。

这缕在尽是无边黑暗所包围,早已显得微不足道的小火苗,竟然展现出了让人惊叹不已的生命力!仿佛是被光明之神恩泽过了般,带着那份光芒所独有的坚定,在那沾满了漆黑油渍与灰尘的玻璃罩中,轻摆着身躯依旧缓缓前行!所散发的已经没有了热的橙黄色光芒,让周围的一切都笼上了层朦朦胧胧的光晕,看起来是那样的不真实,那样的梦幻、飘渺。

火苗继续向前移动着,左右轻摆、微微摇动。它的身后便是一直将它提在手中的主人。在光晕的映照下,亦成了梦幻无比。

漆黑的长袍被穿在他的身上。但却像是在途中随意拿来的一样,宽大的不成样子。漆黑的袍子在他的动作中不断地微微摆动着,混合着灯光,泛出无比阴喻恐怖的气息。他继续向前走着,步子不大,但却移动的很快,显得极不和谐。巨大无比的兜帽几乎将他的整张脸都罩住了!神奇的是,即使这样却还是不能将他的视线遮住,仿佛来过了千百遍似的熟悉。

“沙沙......”

“沙沙......”

轻柔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无比的森林里,黑袍人依旧显得那样的毫无生气,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轻盈地飘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头顶上,那泛着鲜红色光芒的月狰狞地笑着。洒下的仿佛沾满了血腥气味的光芒穿过层层树叶,如箭矢般直插地面!周围的雾气和触角状烟缕依旧在那儿回荡着,缠绕着每一株植物,环绕着每一颗樟树。

它们瞪着那一双双猩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黑袍人,但是,每当黑袍人向前一步,这些层层叠叠的魔鬼们却紧跟着后退一步。

一步,两步......

它们狰狞着,露出黑黄的尖牙,吐着熏天的臭气,极度渴望却又不敢上前一步,因为那会被光明顷刻吞噬!所以它们狰狞着,想要得到却又不敢付诸于行动,只能畏缩与所有魔鬼的背后垂涎着。

多么的贪婪啊!贪婪而又畏缩的失败者们。

黑袍人继续向前行走着,绕过一颗颗粗壮无比的樟树,跨过一株株柔弱的灌木、小草。依旧轻柔,依旧平稳。终于,在绕过了最后一棵树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整片森林的最中央了,周围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延伸而出,向四面八方发散而去的。黑袍人停在原地,静静的,静静的,像是一尊被雕刻的无比精致的雕像。顺着油灯的光的照射,眼前的景象尽然映在眼中。

那是一颗树。在黑袍人的面前,一颗树同样安静地耸立着。

是的,就是耸立。仿佛整片森林的主宰般,用百丈高的身躯俯视着这里的一切。漆黑地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风吹日晒了的干枯树皮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在那一根根散发着点点幽蓝光芒的荧光草的点缀下,宛如焕发了新生一般!

多么的美丽啊!生命在这早已被黑暗所侵蚀了的环境中竟是那样的顽强,让人不禁发出感叹。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和黑袍人没有一点关系。他依旧如初的静立着,身体兀自微微晃动着,就像是一个饥饿了很久很久的人在垂死挣扎。

“你来了......”

蓦地,一声飘渺到甚至像是从几百年之前传来的声音轻轻萦绕在空气之中。

是谁?!眼前再没有一个人了,所有的景象都像是烙印在脑海中那样的清晰可见,会是谁?

黑袍人没有回答,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摆动过一下,似乎从没有听到过那声问候一般。

“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飘渺的声音再次从耳边轻声响起。

究竟是谁?!周围除了棵树还是树,究竟是谁在开这无聊的玩笑?

“呼......”

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脸颊,吹起根根粘在了脸上的细小发丝。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柔软的身躯,多么自由啊!

“沙啦......”

“沙啦......”

风将周围地上的树叶轻轻吹起,飞扬在半空之中,与那些从树枝间缓缓飘落而下的橘黄色树叶组成了一曲无比悠扬轻灵的乐曲!宛如一个个动人的精灵,在微风中轻轻舞动,翩跹摇曳。

在那棵巨大无比的中央树的树皮上,一个个细小的,被精心刻画上去的图案像是被顶礼膜拜的图腾!一个个整齐的排列着,最后竟形成了一道几丈之高的“门”,仿佛象征着死亡的“地狱之门”。

黑袍人提着油灯安静地等待着,就如同穿行在黑夜之中专门为那些迷失荒野的孤魂引路的引路人那样,沉寂、无声。

“咣当...咣当......”

手中的油灯微微摇晃着,扰的里面原本就摇动不止的小火苗亦随着变得更加紊乱不堪。

“来吧...我的孩子......”

“来吧......”

回荡在黑夜之中的呼唤再次响起,紧随着变化的还有那道被刻画在树上的象征着死亡的“地狱之门”。

粗糙的树皮上,一个原本因日月侵蚀而显得模糊不堪了得圆形符文上忽然涌起了层层泛着波浪的黑色透明能量。它开始缓缓涌入符文之中,每一道线条,每一圈图案。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血液一般,这小小的圆形符文猛地绽放出夺目的明亮光芒!

涌入还在继续。缓缓地,缓缓地......终于,在经过了一阵等待之后,一声微小的“咔”声从符文的中心兀自响起。

紧接着,符文中心最微小的圆圈开始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在到达了一定的速度之后,第二圈图案随之开始转动,不过比中心的圆圈转动的要慢一些。紧接着是第三圈。就像是时钟内的“秒”、“分”、“时”针一样,沿着各自的轨道和速度各自转动。最后,在这三圈图案都转动到一定的速度之后,蔓延在整圈符文最外围的复杂图案终于也随着缓缓转动起来。

就像是按照着某种规则,圆形符文每一圈的转动都带动起周围的虚无能量。

“嗡,嗡,嗡,嗡......”

所有的能量都像是被紧紧地禁锢住了一般,快速地涌入符文之中,发出阵阵低沉地嗡鸣。此刻,如果带上【魔法镜】去看的话,一定会发现,所有的能量都呈漩涡状被快速的吸入进符文之中。

很快,当第一个符文的能量到达饱和时,排列在一侧的第二个符文亦随之转动起来。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在经过了不算太长时间的等待后,排列在树皮之上的所有符文都开始散发着夺目的光亮快速转动起来,所发出的嗡鸣在森林的空旷空气中形成了阵阵奇异的共鸣。

“快来吧...我的孩子......堕落之神的光辉将永远与你常伴......”

终于,在听到召唤后,一直在一旁静立着的黑袍人动了。就如同被摄去了灵魂的亡命人般,目光空洞,僵硬着四肢,无比怪异的向前走去。

“沙沙......”

“沙沙......”

“当啷......”

就在永夜的光即将将他拥入怀中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抽搐却让他的身体猛然瘫倒在地。仿佛身体里蔓延着巨大的折磨,在瘫倒在地面之后,剧烈的抽搐便随之而来。

......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空气中除了那阵阵低沉地嗡鸣外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哎......”

过了许久,终于,那遥远的呼唤终于再次发出了声音。像是无比惋惜,又或是包含了其他的什么,这道叹息声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肯散去。

“呼...呼...噗......”

突然,那被囚禁在玻璃罩中的火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死命地跳动挣扎起来,但是顷刻间却蓦地熄灭。留下的那缕飘荡摇曳的青烟仿佛述说着痛苦与不甘一般哀叹着消散。

“看来...身为光明的你终究还是不能被黑暗所完全吞噬啊......”

“呼...沙拉沙拉......”

周围的风突兀地变得大了起来,将原本轻灵婉转的叶之乐曲狠狠地踩烂、撕碎!原本被一个个符文法阵所禁锢住的能量突然被分出了一股支流,围绕在“地狱之门”一侧的空间中的某个点兀自旋转起来。虽然和符文法阵的能量吸入有些相同,但却并不完全一样。

旋转的越来越快的能量在空间中竟渐渐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圆镜,紧接着,这圆镜中蓦地涌出阵阵如水波一般的涟漪,让人觉得十分奇异,甚至十分诡异!

周围的嗡鸣还在继续,摊倒在地上的黑袍人依旧在痛苦地挣扎,终于,一只手从那层层涟漪中伸了出来!紧接着是手臂,上身,头颅......最终,一个同样身着长袍的人站在了黑夜之中。

紫黑色的长袍被优雅地穿在身上,领口,袖口,袍边,一道道白色的银线被细致地镶嵌在其中。犹如一条条游曳的长龙,不断翻腾着身躯,组成一幅幅复杂而又玄奥无比的精致符案。同样是巨大的兜帽。在没有了光的照耀下,兜帽下的面容已变得混沌不堪,只留下两道狭长的,宛如刀锋一般的凌厉寒芒。

这人向前走着,但却并没有踩在地上,而是微微地悬在半空之中。脚下,每随着他向前踏出一步,几道被凝结成了实体,散发着幽幽紫芒的能量束便会欢快地飞跃而出,在半空中轻灵地舞动片刻,随后落下融入土地之中。

他向前走着,目光则凝视着早已瘫倒在地了的黑袍人。

“为什么...还在用这些宝贵的力气去做那些无用的挣扎呢?”

紫色袍人低下头漠然地看着,看着那早已因为挣扎而变得扭曲不堪,正以一种诡异姿势跪在地上不断抽搐的黑袍人。良久,他蓦地冷笑了声,这声音中充满了冰冷、惋惜与愤怒!他说:“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就真的那么不可违抗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现在...给我放下所有的抵抗,马上成为我最最忠实的仆人!”

紫色袍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蕴含着浓浓的愤怒!他一边说着,一只手却已然落下。看不出任何的力道,仿佛轻柔地抚摸般盖在了黑袍人的头上。

顷刻间,在以两人为中心,方圆十米的土地上,一个正泛着淡淡紫芒的微型法阵赫然呈现!

是那样的美丽。每一道纹路,每一圈图案,都显得是那样的精致、完美。恐怕也只有这世间最最伟大的【大祭司】才能堪堪绘制的出如此完美的法阵了!

“来吧...我的孩子......”

“成为我的奴仆吧......”

紫色袍人说着,一道耀眼的光柱随即从黑袍人的身上迸发而出,直冲天际!顷刻间,这里的一切都随之亮彻天际!

“哈哈......”

蓦地,一声无比低沉的爽朗笑声伴随而出!环绕在其中的,还有一声隐约可闻的惨叫!

......

看那,在那光芒散尽的墨蓝色夜空之上,在那被一缕缕狭长的,仿佛被人扭断了带着天真笑容的头颅的布娃娃的云所组成巨大漩涡的中心,隐匿多时的月出现了。

多么的美丽啊!宛如一杯妖艳动人的血液,亦或是露出了本性的顽童。这月披了层血之长袍,正狰狞着对着大地笑呢!

那隐约可闻的惨叫声依旧默默地回荡在夜空之中,仔细去听,那似乎是个女孩儿的声音。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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