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好起来,已经是几日后了。
躺了这些日子,倒是养胖了不少,这要多亏秦浔的厨子,做菜那是真好吃。
其实她本来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秦浔硬要她躺上几天,躺的身子都有些僵了,还长了不少肉,脸都有些圆了起来。
她躺在床上,眯眼装睡。
秦浔坐在桌前看着奏折。
忽然有人来叩门,秦浔轻声道了句:“进来。”
“阁主。五年前的九尾灭族有消息了。”
刹血鸢皱了皱眉,没有睁开眼。
秦浔望了她一眼,淡淡道:“说。”
“属下无能,近日来并未打探到其他,只是似乎除了我们与竺琰,还有第三股力量的介入。”来人说道。
“哦?”秦浔皱起眉头,第三股力量?他原本以为,他的人死了,他没有找到元丹,便是竺琰的人夺走了,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只是这第三股力量,究竟是谁呢?
“知道了。下去吧。”秦浔摆了摆手,来人告退。
刹血鸢不由有些失落,到底,还是没有消息的。
沉寂了良久,有人推门而入,会是谁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阁主,休息会吧,属下给你沏了茶。”
是夏荷。
“放那吧。”是那样清冷的声音。
夏荷一愣,低声道:“阁主,还是休息会吧,我……”
“出去。”
“什么?”夏荷愕然。
秦浔拍桌而起:“出去!”
刹血鸢赶忙睁眼起身:“阁主……夏荷是好意……”
“你闭嘴。”秦浔瞪了她一眼,她便噤了声,“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我……”夏荷有些慌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阁主……”刹血鸢实在是看不过眼,站了起来。
“你起来做什么?回去躺着。”丝毫不容置疑。
“血鸢你快上床休息吧,我出去就是了。”夏荷将茶水放在了桌上,转身离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刹血鸢仿佛看见夏荷的眼圈红红的。
她的心一定碎了满地吧?满怀希望的少女将自己的心双手奉上,呈于所爱之人面前,却被丢在地上说不必了,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都说秦浔脾气无常,这下刹血鸢算是见识到了,默默回到床上躺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秦浔倒了杯茶,走到刹血鸢身边坐下,递给她。
她有些畏缩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你怕我?”秦浔看她这副模样不由皱了眉头。
“我没有……”刹血鸢小声说道。
“别怕我。”他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语气里尽是温柔,完全不复刚才的暴戾。
这个小动作却让刹血鸢心惊肉跳,这个跨度未免有点大。
刹血鸢微微低着头,不作声。
秦浔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
“子修他们,已经出去查探了,相信五年前的事情,很快就会有消息。”他不经意的说道。
刹血鸢却心头一震:“可以找到杀我爹娘的仇人吗?”
秦浔想了想,点了点头:“嗯”
刹血鸢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待身体好了,就去好好练功吧。”秦浔顿了顿,“也好将来手刃你的仇人。“
刹血鸢一愣,起身跪在床上,向秦浔磕了个头:“阁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有朝一日属下报的爹娘大仇,愿将属下元丹献于阁主,生死无忧。”
秦浔一怔,有些嗔怒:“混账!”他掐着她的脖子,“我要你的元丹还需要你献于我吗?!”
刹血鸢有些被吓到了,眨着大眼睛望着他,尽是惊恐。
秦浔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放开了她:“好好休息吧。”
说罢,转身离开。
秦浔待她,其实也算是好的。刹血鸢这样告诉自己。
明日,明日便回凌霄阁吧。她想着。
爹娘大仇,不能不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变得更强。
秦浔没有再来看她,失落的,是夏荷。
夏荷以为,刹血鸢要回凌霄阁了,秦浔回来看一看,只是没想到,他没有来。
“好了,夏荷,别难过了。”刹血鸢抱住夏荷,“又不是见不到了。”
夏荷只是沉默不语,低垂着脑袋,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子修一定很想念你。”刹血鸢拿她打趣道。
“那个书呆子,我才不要他想我。”夏荷冷哼一声,那样子,倒是好笑的紧。
回凌霄阁的路上,一路沉默,无话。
“血鸢,你说阁主是不是喜欢你?”夏荷沉默了良久,终于蹦出了一句话。
刹血鸢一愣:“别乱说。”
“真的,我真的觉得阁主喜欢你不喜欢我。”夏荷幽怨的看着她。
刹血鸢摆了摆手:“不可能的,阁主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再者说,都说了我们是好朋友,你喜欢阁主,我怎么可能跟你争呢。你就别乱想了。”
夏荷停下了脚步:“真的吗?”
刹血鸢赶忙点头:“当然是真的啊。”
夏荷怀疑的看着她:“那你发誓。”
刹血鸢一愣:“好好好,我发誓,我跟阁主真的很清白。”
夏荷咧嘴一笑:“血鸢你真好,我们肯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刹血鸢拍拍她的脑袋,宠溺的一句:“你呀。”
一路打打闹闹,倒也欢快的很,不觉得累。
到了凌霄阁,郁子修好像是飞出来一样,冲到面前就将夏荷抱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你个疯子,快放开我啊——”夏荷惊叫。
刹血鸢真是被郁子修震惊了。
郁子修放下夏荷,给了刹血鸢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血鸢,听说你病了,麟渊都愧疚的要咬死我了!”
刹血鸢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怎么个咬发啊,是咬胳膊啊,还是咬腿啊?”
“切,谁咬他啊,也不知道几个月没洗澡了。”夏荷接过话题,白了他一眼。
郁子修一脸委屈的望着夏荷:“我明明昨天刚刚洗过澡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荷瞪大了眼睛,照着他的脑袋给了一个爆栗:“我知道你个头啊我知道……”
郁子修更加委屈了:“你还夸过我身材好来着,怎么就不认账了啊……”
“你丫的……”夏荷瞪着郁子修,“血鸢,事情不是那样的……”
刹血鸢强忍着笑,扭过头去,不听她解释,自顾自的走开:“不要解释了,我都懂……”
“血鸢!刹血鸢——”后面是夏荷崩溃的嚎叫。
一进门,抬头看见的便是左幻面,她挑了挑眉毛:“怎么?舍得回来了?”
刹血鸢不做理会,转头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怎么?不准备跟我聊聊吗?”左幻面拦住她。
“聊什么?”刹血鸢一脸戒备。
“随便聊聊。”左幻面递给她一杯茶。
她思衬着要不要接,还是缓缓伸出手,指尖擦碰的一瞬间,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粉碎。
夏荷、郁子修、麟渊闻声而来。
左幻面望着她的眼睛,淡淡的对他们说:“不打紧,只是不小心摔坏了一个杯子,再买一个就是了。”
夏荷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郁子修拦下了。
麟渊皱着眉头,上前拉住刹血鸢的手,瞪了左幻面一眼:“跟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刹血鸢挣脱麟渊的手:“我们要去哪里?”
“你这种人,不适合待在凌霄阁。你走吧。阁主那边,有我顶着。”麟渊沉默了一会,说道。
刹血鸢愣住了:“你说什么?”
“像你这种人,只会不断被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留在阁中也是个祸患。”麟渊转过身去,淡淡的说。
“我怎么了?!”刹血鸢有些嗔怒。
“你会杀人吗?”
刹血鸢再一次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换言之,你能打得过谁?刹血鸢,你连自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留在凌霄阁,只会暴露我们所有人。”麟渊不屑道。
刹血鸢有些红了眼眶,颤抖着双唇:“我不会的!”
“不会?你打得过我吗?”麟渊笑了。
刹血鸢抿了抿薄唇:“我可以的!”
“哦?”麟渊转过身来,挑起她的下巴,“三日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若赢了我,你便随意。”一抹浅笑,却刺痛了刹血鸢的眼睛。
她咬了咬牙,转头跑开,她要回凌霄阁,她要去藏书室,她要修行要练习,她要赢。
三日,她怎么赢?
她把自己埋在了藏书室,除了藏书室就是练功房,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刹血鸢眼睛通红,任凭夏荷如何叩门,她都不肯开。
茶饭不思,不眠不休。
夏荷跑去告诉秦浔,秦浔只是淡淡皱了下眉头:“随她吧。”
这根本是场毫无悬念的比试。
麟渊的功底,岂是她一朝一夕能够赶上的?
她,必输无疑。
郁子修真是恨不得给麟渊一拳,吼道:“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恩人?没本事就是个废物。”麟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郁子修一怒,一掌击去,麟渊一掌迎去,内力对峙掀起了强大的气浪,震碎了茶杯,掀起了落花。
这时,左幻面忽然一剑刺出,郁子修慌忙躲闪,却硬生生受了麟渊一掌,一口鲜血喷出。
左幻面轻笑道:“急什么?他们愿意比就叫他们比。”
夏荷闻声赶来,惊叫一声,赶忙扶起郁子修:“麟渊你疯了?”
麟渊没有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左幻面挑了挑眉毛,拍了拍郁子修的肩膀:“还是照看好自己再关心别人吧。”
“这个疯子……”郁子修咬牙切齿,有是一口鲜血喷出,脚一软,跌入夏荷怀中,陷入昏迷。
“书呆子?呆子?子修……”夏荷揽住他,拍了拍他的脸。
夏荷把他拖回了他的房间,为他渡真气疗伤。
不得不说,麟渊这一掌可真是不轻,虽不至于威胁到生命,但也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恢复。
再说这个左幻面,她原本以为她只是对刹血鸢心生嫉恨,没想到却如此毒辣。
郁子修就静静的躺在那,夏荷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抚着他紧闭的眼睛,暗自叹了口气。
三日之约已到。
刹血鸢倒是进步了不少,只是若是跟麟渊对招,还差得远。
麟渊提着他的宝刀,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刹血鸢拖着一身疲惫,腰间银铃声声作响。
麟渊见刹血鸢摇摇晃晃的走来,刀光一闪,轻笑:“竟然来了?”
刹血鸢红着眼睛,没有理会他。
双手一摊,冰丝银铃缠于手臂,冷冷的说道:“出招吧。”
麟渊冷哼一声:“承让了。”
说罢提起一刀向前劈去,那阵仗,好似千军万马,刹血鸢回身一闪,双手一甩,冰丝银铃缠住麟渊的刀,相持不下。
麟渊轻笑:“如此便向困住我吗?”刀柄一转,冰丝银铃瞬间脱了出去。
刹血鸢双手一旋,银铃又缠于两臂,在胸前绕转一圈,两掌合力推出,短短三日,内力竟然增长如此之多?
麟渊横刀抵住巨大的内力冲击,刹血鸢眼睛血红,双臂银铃颤抖,声音刺痛了耳朵。
她的内力有些撑不住了,而麟渊却没有想出手的意思,只待她内力耗尽。
寒光一闪,带麟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左幻面一剑从她背后穿过。
刹血鸢一口鲜血喷出。
左幻面将剑抽出,刹血鸢颤抖着拱起身子,跪倒在地上。
麟渊不可置信的望着左幻面:“你!”
左幻面在掌中凝聚着一个巨大的光球,向刹血鸢背后探去。
麟渊忽然意识到什么:“不,不要——”说罢一刀劈去。
左幻面一掌迎去,将刀风顶了回去,冷哼一声:“你在妄想跟我较量吗?”
麟渊不由后退几步,喷出一口鲜血,提刀又是一劈,绿色的玄光横扫过去,左幻面后退几步,双掌合力推出,白色的玄光于绿色的玄光冲撞缠绕,压缩着周遭的空气。
左幻面冷哼一声:“手下败将。”
麟渊被巨大的刀风反噬,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半跪在地上:“是你……”
左幻面仰天大笑,周身燃起火红的玄光,原本清纯可人的相貌竟也妖娆了起来,眉心处鲜红的朱砂更是夺目,鲜红的衣裙上下翻飞:“你既然着急送死,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一掌击去。
麟渊浅笑,闭上眼睛,等待着这最后一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睁开眼睛,不由一怔:“血鸢……”
刹血鸢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面前,用尽全力抗住这一掌,紧接着,跪倒在地。
左幻面诧异,伤成这样竟还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那她可真是来了兴趣。
她双手在空中一旋,幻化出无数把利剑。
她浅浅一笑,笑容却瞬间凝结,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被玄光穿透,鲜血浸透了衣纱,她跌坐在地。
“你藏的确实是深了点。”秦浔淡淡说道。
左幻面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子就结束了吗,秦浔?那未免也太天真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秦浔走过去将刹血鸢揽在怀中,冷冷说道:“你伤了她?”
刹血鸢倚在秦浔怀中,蜷缩着身体:“秦……”话还没说完,便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左幻面满脸的不屑,鲜血从嘴角溢出:“要报仇吗……”
“你——”秦浔一掌击去,却从天而降一人,硬生生的拦了下来,“水千寒?”
左幻面仰天大笑,随后便晕了过去。
水千寒皱着眉头,抱起左幻面:“秦浔,你伤了我的人,这笔账,我日后再跟你算。”
秦浔冷哼一声:“彼此彼此。”说罢,抱着刹血鸢消失在原地。
水千寒淡淡望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麟渊,挑了挑眉毛,宠溺的问怀中的左幻面:“你说,我该把他怎么样呢?”
左幻面眼睛紧紧的闭着,血,蔓延到水千寒的手上,他皱了皱眉:“罢了,一起带走吧。”说着,手一挥,麟渊便消失在原地。
他捏了捏左幻面的脸:“幻儿,我们回家。”
音落,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了一地不知是谁的鲜血,渗入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