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周云海大气不接小气地闯进了章涛家,附在章涛耳边乐不可吱地说道:“猜猜刚才我看到了一件什么事情?”
“……”
周云海一脸控制不住的似是发现了惊天秘密的兴奋与喜悦,不待章涛追问已经开始讲述他刚才在路上发现的事情。
原来,他晚饭后无事可做,便想着来章涛家聊会天,没想到走在路上时,却发现前方有个身影一路走走看看,尽是拣着些黑漆抹八的地方钻。周云海瞪大了眼仔细看,发现竟是村支书李改正的身影。“这么晚了,这土皇帝是要去哪儿啊?也没打个手电什么的,怎么看着那么鬼鬼崇崇呢?这是要去干什么?”周云海很是疑惑,不由地悄悄尾随,一路跟着竟就到了村东头的仝寡妇家门口。就见那身影左右看看,发现并无人在侧,于是就迅速地推开大门闪了进去。站在一棵大树后面的周云海那叫是一个惊叹加兴奋啊——早就听说仝寡妇门前野猫子多,没想到这堂堂李大支书也是其中一员啊!周云海怀揣着一肚子急待分享的兴奋一路飞奔,向着章涛家就冲了过来。
“章涛,章涛,你不是说要找个机会报复一下这土皇帝吗?这可是个好时机啊!”于是,二人一合计,出门就去了贾志军家。
章涛让贾志军翻出他家的那面旧铜锣——据说这是他老爹年轻时玩过的东西。不顾贾志军的追问拽着他就和周云海直奔仝寡妇家而来。三人鬼鬼崇崇到了院门口,章涛让二人在门口等着,他翻墙进去,约莫七八分钟后,院门从里面被悄悄打开,章涛满脸是笑地站在门口对贾志军道:“愣愣,敲锣!”
“愣头青”真愣了:“敲锣干什么?”
周云海瞅了瞅院门里黑漆漆的屋子,担心地问道:“人在里面吗?咱这么一敲锣不把人给惊跑了?”
“放心吧,”章涛一脸笃定地指指背后,“我用铅丝把他们那屋门给拴死了!”
“哈哈!”周云海乐得摇头晃脑,“这下看他们怎么躲!”
章涛将贾志军拉过来,嘀嘀咕咕了一番,贾志军立刻跑到门外约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开始敲起锣来——
“哎哎,大家快来看呐!看演出了!仝寡妇家有免费演出看了!快来看呐,活生生的春晚啊……”
锣声骤起,章涛等人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啊的惊叫,紧着接,灯亮了,一阵悉索的对话和碰接声后,有人开始从屋里使劲拽门,可惜门外锁闩处被铅丝缠了个紧紧的,屋门一阵哗哗啦啦的声响后,只好停下来。
不消一刻,院门外就跑来了很多人,有的人衣冠整洁一看就是夜猫子还未入睡的,有的人拖拖沓沓一路还在整着衣冠,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着:“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是,大半夜的,敲什么锣呢,还让不让人睡了!”一看就是从床上惊醒而来。有男有女,很快人们就发现了章涛三人,聚拢过来开始询问。
“愣愣,出什么事了你这是?怎么还敲上锣了?”
“涛子,你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跑到人家这里来了”
章涛笑而不语,眼看着人来得不少了,于是大呼一声:“哈,今天叫大家来,就是看一出好戏来的!”语毕,他几步就跑到了院子里,来到屋门前将门上的铅丝迅速解来,然后,一脚就将屋门踹了开,并且边踹边对着屋里喊道:“出来吧,你们!”
屋里一片漆黑、寂静,那一闪而亮的灯光早在门未被打开时就灭了。
死一般的寂静,屋里屋外都没有一点声响。
还有村民陆续从外面涌进院里,渐渐的,询问的声音响起,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幸灾乐祸猜测事件的人,也有眉飞色舞讲述章涛等人大胆行为的人,甚至还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开始打闹的声音。愣愣贾志军瞅着院子里的人,又瞅了瞅毫无动静的屋子,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勇敢而无畏地率先跨进了屋门,一阵探头探脑的张望后,又立刻返身出来,一边还夸张地大笑着:
“哈哈哈哈,没跑掉,真没错跑掉!大家快看呐,贼支书还在床边坐着呢!”
一位好事者调侃他:“那你可看到那仝寡妇了?她什么样啊……”
愣头青挠挠头,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啊,没看到啊,好像不在床上……难道是藏床下去了……”
“哈哈,哈哈……”
可渐渐的,各种声音都低了下来,院子里终于变得鸦雀无声了。好事儿的村民们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又不愿意主动去招惹,于是就默默地等待着,等着看今天的事如何收场。
几分钟后,接到李支书手机告急的村主任贾九终于风风火火赶来“救火”了,大晚上的,骑着一辆轰轰的摩托车,手上还拿着一个超大号的红色头盔,拔开挡路的村民,不发一言就进了门,不一会,一位头戴头盔,衣衫零乱的“壮汉”紧随其身后匆匆忙忙就走出了屋门,然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坐上贾主任的摩托车,一路绝尘而去。
围观的众人似乎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久,一阵大笑才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真是……”
“就这样结束了?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太滑稽了!”这其中就数周云海的声音最响。
可以想象得出,头盔下的那张脸在听到这样的笑声后会是什么颜色。
这件事几乎隔天就传遍了整个岭南村,成为了当年村里最具笑感的笑谈之一。不过接下来的事更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明明知道这事件的始作佣者就是章涛和他的两个狐朋狗友,很多村民还满心期待着会看到李支书恼羞成怒报复回来的好戏,可没想到,事情恰恰相反,章涛三人和李支书间的关系非但没有恶化,反而见了面,好像更亲切了,以前存在于他们间的那种领导和村民、恶长辈和坏孩子间的疏离和隔阂好像反而因这事件而消融了!直接表现就是,李支书不仅在言谈间对他们没有任何恶意,竟还通过村委会给了章涛一个小队长的职务,并在村委会上大力支持章涛建起了村里的第一座小型煤球厂。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领导的艺术——卸磨前“欲取先与”?或者,这是所谓的现实版“宰相肚里能撑船”,领导们大人有大量?也或许,这就是基层领导干部的无奈和妥协,既然不能进行有效“杀戮”,那就试试拉拢而用——不求帮忙,只求别再来捣乱?不管怎样,章涛却是“因祸得福”了,同时,也正因为小煤球厂的建立,他这匹本来无牵无挂的脱缰野马,还真就被李支书的套马杆给套了回来。
时下,就在农网改造的风头上,章涛也终于想为村里的大事尽点力了,他决定带着他的哼哈二将,真切地投入到农网改造的前线部队去。于是,就有了“帮工组副组长”这一职位的诞生,也有了后来一系列更加令人哭笑不得的故事的演绎——章涛三人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三人简直就是“惹祸”的代言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生。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次“帮工”也真正奠定了三人以后的事业之路,让他们与“电”这个事物结下了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