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方宝林，我家小主见宝林没有侍女便叫奴婢带个宫女来，宝林不要推托，这也是我家小主的一番好意。”诺心领着小倩去，刚好遇到方矜怜准备出门去朱伈宫里。
小倩走到前面，十分规矩的行礼道：“见过小主。”
在方矜怜眼中这是珞梅的好意她不能推脱，于是便拉起小倩的手，略显假性地温柔说话。
“妹妹，你能来服侍我真的是太好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聊，真是多谢姐姐美意了。”
小倩心里知道，她来到这里目的不单纯，她要为珞梅看好方矜怜，时时向她汇报情况。
“我也正好要去朱小仪的地方，你同我前去吧。诺心你替我谢谢姐姐，改日我再当面谢过。”说罢，方矜怜便从门出去。小倩紧紧跟随其后，用眼神和诺心交汇过后便也走了出去。
“方宝林近期可有什么异常？”几日后，诺心和小倩在夜晚的阴暗角落中相会，并问起方矜怜的情况。
“没有，最近宝林只是会去照顾朱伈，而且照顾得十分细致，没有丝毫疏忽。回到宫里也只是做做女红。并未有任何异常。”小倩回答的十分干脆，貌似方矜怜确实一切如常。诺心听到这话也觉得或许是珞梅多想了，便回去报告。
这几日，珞梅常常跑到刚入宫时的练舞房中练习，因为她觉得甚是无聊，便以此打发时间。
“姐姐，不好了，小倩不小心打碎了春贵妃送给朱小仪的花瓶，要是被春贵妃知道，小倩一定保不了命了。怎么办啊姐姐。”寂静的一切皆都被这言语一击而破，方矜怜突然跑到练舞房中，惊慌失措地说着来龙去脉。
珞梅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多惊异，跳舞的脚步便僵持不动，要说怎么办她也实在不知道。
可若连自己也不加冷静那便会在这把已经燃烧的烈火上添油加醋，只得故作淡定地说：“我…你先带我去春西宫，我们再好好想想办法。”
方矜怜着急到眼睛里闪着泪光，站都站不稳，双手紧握裙摆两侧，死死不放开。
“诺心，换衣。”珞梅也尽可能快速的将衣服换好便匆忙往春西宫赶。
“美人！宝林！方才春贵妃甚是生气带走了宝林身旁的那名侍女小倩，奴婢们不敢拦，只得在此等候。”门口两个宫女在门外，正焦急地左右行走。
“什么？！春贵妃已经来过了？”珞梅一把推门而进。刚一看门，便看见满地的碎渣子，而却不见小倩的身影。
“小倩…”珞梅十分担心。
她又向床上看去，朱伈睡在床上，嘴唇发白面容毫无光彩。珞梅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跑到床头。
“小仪？小仪？你…”珞梅鼓起勇气，用右手慢慢伸向她的鼻子前面。呼吸十分轻弱似有似无，面无人色。
“她怎么了？”珞梅向后转去看着呆站在门口的方矜怜，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担心，珞梅的表情就像是要吃人一般，与往常判若两人。
“近期朱小仪吃了的东西都会吐出来，身体变得很虚弱，所以已经卧床许久了。太医都说她的命能不能要回来还要看三日后能不能醒过来。”方矜怜怯怯说道。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以前那么嚣张那么骄傲那般花容月貌的朱伈，只是被刺客吓到便已经变得如此。心里不禁悲伤起来。不过眼下不是想朱伈的时候，更重要的事要救小倩。“朱伈的事，等待日后我们再来照顾。眼下我们要赶快救救小倩。她被带去了哪里呢？”
“不会…不会春贵妃已将她处置了吧？！”方矜怜一副惊恐模样，说话时嘴唇也略微发抖。
“姐姐，我们快些去找春贵妃吧。”
珞梅，方矜怜，诺心三人一同向春贵妃的凤春宫走去。春贵妃年轻貌美，刚一入宫便被皇帝赐予昭仪之位。后来她以舞技压倒后宫众多嫔妃，成为了皇上的宠妃。虽说她膝下没有子嗣，但凭皇帝对她的宠爱，她能不能当上皇后还是迟早的事。但她对下人却是心狠手辣，她痛恨位分低贱的人，因为她的母亲也曾经只是宫中一个宫女，所以她从小被人压迫，所以她成为贵妃以后便开始讨厌低贱的人。这一次小倩落在她的手里是死是活实在无法料想。
“贵妃娘娘，请让臣妾进去吧。”
凤春宫门外，三人一袭跪在地上。想让春贵妃同情放过小倩。
“奴婢看两位小主还是回去吧。贵妃娘娘早就已经歇息了，怕是待到明日才得空相见。两位小主请回吧。”春贵妃的贴身宫女碧莲显得十分嚣张，不屑的笑了一声便又走回到屋子里了。
“娘娘，就让臣妾说句话吧！娘娘！”方矜怜叫得十分卖力，面颊流满了泪水。
珞梅只是跪着，她知道到如今也已经是于事无补，安静的在这里跪着或许可以得到同情。
“妹妹，别叫了。她是听不见的。”珞梅拍拍方矜怜的膝盖安慰道：“小倩做错了事，这是事实，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也没有办法。如今我们只能等待春贵妃如何对应。”
两人从申时待到了天黑。方矜怜开始咳嗽起来，瑟瑟发抖。她那般纤纤弱体实在熬不过这几个时辰的寒风吹涩，渐渐连维持意识都有些吃力。虽然珞梅亦是如此，可小倩是她自己派到矜怜身边，先下犯下罪过也是她的不对，无论如何也无法饶恕自己将此事作罢。可如今跪在此地可否真的有用，春贵妃蛮横的性子是宫中众人皆知的事，况且即便精神不愿气馁，可身子却耐不住这寒冷。
“妹妹，我们回去吧。如今在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不如明日早些去找皇后娘娘，求她帮帮小倩。”只有让比贵妃位份还要高些的皇后来出面才有一丝被原谅的机会。“好…”话音未落，方矜怜便衰弱地卧倒在地。
“宝林！宝林！”诺心在她一旁连忙扶起她。
“诺心，先把宝林送回去。我自己回去就好。”
珞梅一个人走在那漫长的巷子，现下已是天黑便不见有人来往，到处都散发着阴沉瘆人的气息。珞梅回到宫里，却无心理会桌上已经冰冷风干的食物。早早便卧床睡下了。
梦中，小倩被双手被吊在凤春宫的后院大树之上。脸上有用鞭子打过的痕迹。她身着一身白衣透着血迹。而自己却站在那里却于事无补，只能静静的看着碧莲用力地抽打着小倩直到她没有反应，头轻轻地低下来，仿佛脖子已经没有骨头一般酥软。
珞梅从梦中惊醒，虽然她与小倩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至少她是她入宫以来除了诺心最为信任的宫女。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出事。醒来的时候已是卯时。
“诺心，诺心。”珞梅坐在床边穿着鞋。
诺心从门外跑来，“小主，怎么了。”
“快，帮我更衣，我们快些去皇后娘娘那里。”珞梅急匆匆地换着衣服，丝毫不停歇动作。
“那…方宝林呢？”
“妹妹昨夜晕倒了，需要休息。就我们去就好了。”说罢，珞梅的衣服也穿好便携诺心一同向景仁宫走去。
“皇后娘娘不在，美人请回吧。”刚走到景仁宫门外便被宫女拦住。
珞梅根本不相信那宫女的话，现在是早晨，皇后怎可能不在宫里，更何况来来回回的宫女手中拖着许多食物，都是上好之物，这一定是给皇后的。
“姐姐，我们也知道这么早来打扰娘娘不好，可我们有要事需赶快见到皇后娘娘。您就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吧。”诺心十分诚恳的向那宫女请求，可那宫女却丝毫不领情，理都不理会。
“谁一大早在这碍眼啊？！”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接着便是鞋子落地的响声连成一片。
两人皆都回头看去，身着牡丹花样粉色裙摆的女人身后一列长排的宫女太监，显得十分豪华气派。
“春贵妃…”诺心小声说道。
“参见贵妃娘娘。”珞梅连忙行礼，眼神中却充满怨恨之意。
春贵妃摸摸自己的发鬓，撇了一眼蹲在一旁的珞梅两人，一摇一摆走进景仁宫。
碧莲让身后的一袭人退下，便跟着春贵妃，走到诺心面前的时候还翻着白眼甚是嚣张。
“贵妃娘娘！”珞梅直接跑到春贵妃面前。
“何事？”春贵妃脸作厌恶模样，停止前行，身子朝前，将脸微微侧过来，斜眼看着珞梅。
“臣妾南宫珞梅，参见贵妃娘娘。臣妾的宫女小倩不小心打碎了娘娘送给朱小仪的花瓶，臣妾定当严厉教训她，娘娘就让她回来吧。”珞梅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就算心里多么的害怕她也没有退缩。
“本宫当时谁呢，原来是贱俾的主人，昨日便是你在本宫宫前吵闹吧。果然是有其仆必有其主。本宫看你就不必教训她了，本宫已经叫她去罪行房里，想去看她就去吧。此事本宫便看在你们是初犯便放过你们。”珞梅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那么的遥远，遥远到永远触及不到。
“罪行房…那可是被罚的宫女太监的去处，听说进去后每日都要辛苦劳作，食物又少，便称作罪行房。进去的人几乎到老都出不来，所以那里便是对于宫女太监来说的地狱。”
诺心说着罪行房的事，却发现珞梅一动都不动，大大的睁着眼睛看着景仁宫的入口。
“小主？小主？”在诺心的叫唤中，珞梅才反过神来。
“诺心，你一定要好好安顿好小倩的家人，多给一点钱，不要告诉他们小倩出了事。”珞梅说话的时候眼睛动都没有动，说完后便十分缓慢地向蓬莱宫走去。
第二天便从宫女那传来罪行房昨日夜里有个宫女死了的消息。听说她死状惨不忍睹，双手被砍了下来，脸上身上都是用鞭子鞭打的伤痕。其实在被送到罪行房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
诺心想尽办法不让珞梅知道，可那日傍晚，方矜怜来蓬莱宫用晚膳时却一切皆一并道出。
“姐姐，小倩死了。她死了。”方矜怜哭得脸上都是眼泪，紧紧的抱着珞梅。
珞梅早就知道得罪了春贵妃便不会好受，更何况只是个卑贱的奴婢。她早就知道在春贵妃将小倩带走的时候已经代表小倩的死亡。她默默地听着方矜怜在耳边哭泣的声音。伤心到眼泪都流不出。那一夜，饭菜原封不动的被送了回去。她感觉这世界都是停滞的，小倩的死就是自己的过错。
那事之后，珞梅便开始病了起来，一直发着高烧。她总是梦见小倩在梦中哀哭着埋怨着自己，她没有双手，拖着一地的血走向这里。她一次次从梦中惊醒，她感受到宫中的权位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为小倩报仇，把春贵妃从皇帝的宠爱中拉出来。
“诺心，方宝林怎么样了？”珞梅早上醒来，将头发好好梳妆了一番，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连日的高烧，脸颊两侧红晕一直不退，眼睛也略微肿胀，正用粉扑遮掩。
“听宝林身边的下人说道，她失落了好一阵子。不过这会儿在朱小仪那儿呢。”诺心见到主子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梳妆整齐，她便也高兴起来。
诺心看了看珞梅的脸色，“小主？可是要过去？”
“走吧。”她坚定的目光和严肃的面色让诺心也打起精神来，紧紧跟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