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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回宫

暴雨骤至,铺天盖地地倾泻着,那雨点密如帘串,遮得人连眼前两步之外的物件都看不见。傅岩赶紧找个农舍避雨。他相貌出众,衣着华贵,举止更是风流洒脱,农舍的主人不敢慢待,忙烧水泡茶,请他到屋里说话。

傅岩有些着急,这云层浓重,雨还不知要下到何时。农夫小心翼翼问道:“大爷这是要去哪儿啊?怎得下雨天还要赶路?”

正好拿不准端王的别院在哪儿,傅岩拱手问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处王府院落?”

农人淳朴,点头便道:“您说得是端王爷的宅子吧?就在六郎庄挨着望儿山那儿呢!”

西边这一带向来是皇族亲贵修建别院之地,傅岩曾陪文老爷子到老王爷家做客,对这里还算略有印象。他又问道:“那还要走多久才能到?”

“若不下雨,您打马也就一个时辰”。

傅岩皱了皱眉,抬头望向乌云满布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

虽然还有夹生的硬米,虽然莲子忘了去芯苦涩难咽,可定如还是将那一碗粥全吃了下去。她吃粥时,溥俊背对着她冲门站着,高大魁梧的样子仿佛一座山。

因为吃的急,定如脸颊有些红,她轻轻地将碗筷放好,怔怔看着溥俊,心里亦是酸涩难言。

听到动静,溥俊转回身,他看了眼空碗,木然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欣慰:“这雨太大……要不……等雨停了,我再安排。”

定如抬眸凝望,溥俊穿着褐色团福的家常衣服,领子袖口三尺宽处,用枣红丝线滚边儿绣着螭头云纹。本是华贵的气派,但却无端让人心生哀苦。

“你……你若非走……”,溥俊见她好久不言语,以为她又伤心气恼,赶紧急声开口:“我现在就送你!”

说话间,下意识的,溥俊望向定如,两人四目相对,竟都蒙着水汽。定如摇了摇头。

溥俊一愣,脱口问道:“你不走了?!”

定如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他,只是咬住嘴唇,撇开脸。

溥俊苦笑:“唉,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怎么可能不走?!罢了,罢了,等雨停了,我便送你。”

说着他狼狈转身。

这雨要是永远不停该有多好啊!

……

雨停的时候,天也亮了。东边的天空闪烁着万道霞光。定如收拾整齐推开门,却见溥俊正靠在窗下,歪头打盹。他睡得极轻,推门声一响便醒了。

抬起头,迷迷糊糊中看到定如的第一个神情竟是灿烂的笑容,可笑容还没盛开便立时僵住。溥俊连忙扶着墙站起身,这一夜风吹雨打,他是如何挨过去的啊!

定如扶他起来,眸光一直垂着。溥俊反手握着她的胳膊不松,眼圈儿有慢慢红了。

本以为是戏文里才有的故事,没想到,他竟也遇上了这样一个女子。可惜,从此一别、终其一生,他怕是再也无缘见到她了。

“还……还有米,我去……去给你做饭?”

定如摇摇头,拉着溥俊进屋坐好,拿出别再胸口的针线将他磨毛了的袍摆仔细补好。又从怀中拿出了条鹅黄腰带。那腰带是绸巾的,本来薄薄的巾子,被密密实实地扎紧,又绣了五福临门、万寿无疆、百子千孙,将窄小的腰带挤得没有一点空隙。

定如跪在地上,双手将腰带捧起。大阿哥颤着手想接过,终是哽咽道:“你……帮我扎上吧”。

正在这时,前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傅岩大步进来,正看见定如正环着手臂为溥俊系腰带,他俩站在屋内,身后便是隐隐若现的一角炕沿。

傅岩立时色变,神情尴尬又愤怒。定如也看见了傅岩,可她并没有太多表情,还是仔仔细细为溥俊系上腰带。

“大爷吉祥!”傅岩铁青着脸、咬着牙扎千儿行礼。

溥俊皱着眉:“你怎么来了?是谁让你来的?”

傅岩攥着拳头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大爷,宫中走丢了宫女并非小事,御前没法交代。”

一听“御前”这两个字,定如下意识拔脚便向傅岩跑去。傅岩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他伸臂一带,将定如藏在身后,行礼道:“事不宜迟,奴才这将将定如带回宫去!”

说着,傅岩拉上定如转身要走。

“慢着!”溥俊喝住:“你打算怎么把她带进宫?!”

傅岩躬身:“既然奴才能出来找她,就有带进去的谋划!”

“哼!我信不过你!”溥俊上前道:“她是我带出来的,我送她回去!”

傅岩愣住,他以为溥俊是要拼命阻拦,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大方就让他俩离去!但本能的,傅岩还是说道:“不敢劳动大爷,奴才带她回去便可!”

“不行!”溥俊一下子狠厉起来:“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凭什么保她的安全?!”

……

马车来得很快,还是送定如来的那个车夫,还是那个长条漆红的箱子,箱底照例铺着厚厚的软垫。定如上车,傅岩打马在侧。关上箱子的一刻,定如坐起身向院门张望,却不知溥俊什么时候不见了身影。

定如心里忽地一紧,头一次觉得自己竟也会如此难过。

马车走起,院中传来直烈烈地一声吼:“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锋交,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

定如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地进了紫禁城。此时已近傍晚,北四所的矮墙下,寇如海正焦急站着。不一会儿,定如只身一人小步跑了过来,她穿着素布衣服,一根辫子垂在脑后,看起来如同御膳房的粗笨奴婢一般。

跑到寇公公面前,定如顿身行礼。寇公公将身后一个包袱给她,顾不得寒暄便急匆匆道:“赶紧去山墙后面把衣服换了!”

定如点点头,麻利更衣。再出来时,已经一身淡粉秀丽宫装。寇公公匆匆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赶紧随我走吧!”

定如刚迈开步子跟过来,寇公公突然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定如吃痛,寇公公皱眉不语,好半天才松开手,他叹了口气,再言语时,已带悲切:“走吧,皇上等着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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