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在朝堂之上十分热闹,六部尚书齐集,朝会由太子殿下主持。
所以,这查玉薇在此是做甚么的?
百官用眼神互相探问。耐心等着呗,总会有答案的。
几只大鸟横空飞过,朝上静得听见其拍翼声,可是没人抬眼望去,在朝上,谨慎至为重要。
自从内阁被废,六部决心一洗从前的歪风,定下不少新例让大臣们遵从,重振朝纲,有效施政。
然而新例中并没有包括皇帝必须早朝一条。
皇座上是空着的,太子则站在空皇座旁,以代为主持朝会。
查玉薇垂着眼,站在父亲查良身旁,六部尚书大人一列排开,个个官威十足,突兀多了名清丽端庄的女子,这风景实在少见,站在上方俯视众臣的太子娱瞻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此时,一个穿宝蓝锦衣的公公从侧门快步走出,这公公脸色白如纸,嘴唇血红,一双三角眼大胆的抬起来,望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皇上有旨。」
下方人人竖起耳朵听着。
太子望望太监手中的圣旨,语气一贯的温和,「有劳厉公公。」相比起这公公,太子的气势是太弱了,他身材略肥,个子不高,长相也不出众,穿起了这身龙袍仍旧不似太子,顶多是位富贵公子罢了。
这厉公公向太子一躬身,然后踏上来,大声说道:「宣,旱川将军,复驰,上朝!」
下方宽阔的正中走道传来有力的脚步声,他经过时,那些大臣们都以眼尾紧跟着他。
查玉薇站在最前排,一直垂着眼,连睫毛也没动过。
复驰一直走到最前,停在厉公公面前,以他们旱川人的方式以左拳置于胸前,以示尊敬。
厉公公跟他点点头,打开圣旨,向下方众人宣读:「奉皇上口谕,自旱川归顺我大东,缔结邦交,天下太平,今,应本朝礼部尚书查良、旱川将军复驰所求,派大东宝澍公主出使旱川,以开两国商贸,造福我大东百姓,钦此!」
查玉薇睫毛抖了抖。
听厉公公喊:「请宝澍公主接旨!」
查玉薇上前,低头双手接过圣旨,退到复驰身旁站好,高声说道:「臣,查玉薇,领旨。」
复驰也高声说道:「我复驰,代旱川总帅多谢大东皇帝!」
厉公公与复驰眼神相接,发出个会心微笑来。
「退朝!」一个公公大喊一声,大臣纷纷走出朝堂。
查玉薇跟复驰并肩走着,脸带笑容,低声说道:「你这该死的男人,连皇上也给你愚弄了,你厉害!」
复驰脸上平静无浪的,也低声说:「你记住你答应过查良甚么,你不是一向最听你父亲的话吗?别叫他失望才好。」
查玉薇笑得更媚了,摇了摇手中圣旨,「你究竟用甚么法子让皇上答应的?」
「你不用知道。」
哼。查玉薇咬唇,回想起她掉进这陷阱之前的事……
自从复驰救了查良,查良对他是越加礼待,对复驰有问必答,把大东礼制、学制等教给了他,查良本着造福天下人的心,也没有错,况且是些不泛军、政的礼制事宜罢了,因此查良对查玉薇处处质疑复驰的好学之心,总是耿耿于怀,觉得对复驰有所亏欠。
那日,查良便叫来了女儿,要与她好好谈一下。
「玉薇,来,坐在父亲身边。」
「甚么事?」
「哦……其实也没甚么,父亲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下,只是小事而已。」
查玉薇怪眼望去,「即是?」
「那个……这样的,父亲便直说了,咳咳,复驰将军希望把你带回旱川……」
「甚么?!」
「不不……你别误会,他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去旱川当地交流一下。」
「交!流!」
「是的,交流一下,玉薇啊,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太绝情吧?」
「父亲!你不是真的要我让旱川富强起来吧?他们壮大了对我们没有好处的!」
「父亲知道,父亲怎么会不明白?」
「那你怎么还答应他!」
「玉薇,又没人真的要你为旱川出谋献策,是不是?更何况……」查良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以你的聪明,去到旱川不是更有作为?」
查玉薇瞳孔缩了缩,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查良继续说道:「虽然旱川和凌述都归顺了我大东,可是我们对这两个地方所知不多,可以说不甚了解,趁这次摸清他们的底,不是很好吗?」
查玉薇合了合眼。
「我知道……我早些时候才说过不再让你卷入朝事,可是现在情势又不同了,你不知道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是何等激烈,唉,真叫人担心啊。」
查玉薇听出重点来了,问道:「他们相争,又与旱川和凌述有甚么相干的?」
「对边患,太子意和,二皇子主战,是和是战,我们总得要先摸清情况再作定夺,是吧?」
查玉薇叹口气,「父亲,女儿真心说一句,这件事轮不到我们做臣子的说话,父亲会不会是瞎操心了?」
查良摇摇头,「作为臣,便应该先天下之忧而忧,我得处处为皇上着想呀。」
那我呢?查玉薇苦笑一下,「好吧,既然父亲执意如此,女儿答应便是。」
查良含笑点头。
「可是,这也不是父亲你说了算的事,你以为皇上会准?」
查良说道:「这我也不知道,若然皇上不准也没办法的,看天意吧。」
天意,便是人意了,而人的心意往往是最难猜测的,也是最为黑暗的。
查玉薇与复驰走出了朝堂,见查良被几位大臣围着道贺。
复驰不解,不耻下问:「这是为何?」
查玉薇冷笑着说道:「你指他们恭贺我父亲?这是当然的,因为是喜事。」
「这喜从何来?」
「从来出使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去送命,二是去收礼,今趟我出使旱川是复驰将军一力促成的,你总不至于会让我死在旱川吧?我更是堂而皇之的奉旨去打通两地商贸呢,怎么看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肥缺吧?」
复驰听罢,狠狠笑着,「你们大东人对利益总是敏锐得很,佩服。」
查玉薇微微一笑,「我代大东谢谢将军夸赞。」她斜着眼又说:「所以将军认为你们旱川人是单纯、老实的代表啰?」
见复驰不答,她语带嘲弄的说:「虽然我不知道将军的打算,可是两地通商,从来不是地位平等的,弱的一方有可能变得更弱,我事先提醒了你了,将来别来怪我。」
「多谢喇。」复驰平静的说道:「那我也事先提醒你,刚才你问我是怎样弄到那道圣旨的,我也不妨跟你说了,派你去旱川的代价是现在进贡的五倍之数。」
「哦?」查玉薇想不明白,这不叫自找叫甚么?
「若然你不能让旱川在明年达成这数,我们旱川中的主战派定当会向总帅提议跟你大东开战,这不是我可以阻止的事。」
查玉薇煞住脚步,不可置信的睁眼。
复驰转过身来,「相信你知道我大哥轮哲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主战,我主和,在我来大东之前便跟他约定了,我会在大东找到帮助旱川富强的人,让旱川人也能过上好日子,这样便不需要开战,而我选中的人,就是你。」
他见吓倒了这个女人,心里好得意,说道:「未来一年是否有太平日子,由你决定,反正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他望着她,笑得好狠,然后迈大步走了。
所以,这就是他从一开始便盯上自己的原因!
查玉薇真想马上跑进皇宫去,叉住皇帝的脖子跟他力陈利害,可是……根本见不到皇帝呀!
现在皇帝都不理朝政,皇后只知道充实她的国库,照父亲所说,朝中也是分成战和两派的,根本没人能做决定!
这男人果然该死!算你狠!
不过,知道了这人的目的,心里反而踏实了,大不了跟你斗一斗,谁怕谁?
查玉薇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浮起了笑意,望着复驰渐行渐远的身影。
你这男人等着,你我之间的战斗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