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平静许久的关中,终于再一次被一个重磅消息搅乱开来。
霸王召集诸王,不日便将归国!
这是坊间传闻了许久的传言,没想到到此刻终于快要实现了。
在这几天里,来自楚军的信使四处传令,项羽召集诸王的举动没有丝毫的遮掩。
如此的大动干戈,哪里能瞒得过秦地民众。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此事,一时之间,整个关中的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
老实说,这一段时间以来,百姓们可没少吃义军的苦头。六国的军士将对秦朝的仇恨,都转嫁到了无辜平民身上,在这短短半年时间之中,关中民众的生活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昔日大秦国都的繁荣再也见不到了,有的只是一片一片的断壁残垣。
秦地的老老少少,无不对于这些操着南音的义军痛恨透顶,只不过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盘踞秦地的各地义军终于要走了,百姓们哪里有不欢欣鼓舞的道理。
虽然项羽撤军的事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但百姓们都已经暗自准备欢庆了,当然,在喜悦的同时,每个人心头都不可避免地有着对接下来生活的担心。
按照义帝楚怀王当初的承诺,先入咸阳者为王,如此一来,秦王非刘邦莫属了。但人人都知道,项王和沛公之间有着不小的芥蒂,项羽会不会让刘邦顺顺当当当这个秦王,这还说不定呢。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以来,章邯、司马欣等三秦大肆收买郊县村庄,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的这一异动,又为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蒙上一层阴影。
从情感上来说,百姓们更希望刘邦主政。毕竟刘邦入秦之后,对秦地百姓秋毫无犯,更不曾加害公子婴,这与后来的项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百姓们更支持刘邦。
退一步讲,就算最后刘邦不能当这个秦王,那让章邯、司马欣和董翳来管理,百姓们倒也能接受。
从这个层面来说,章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洗白”计划总算是颇有成效。凭借着一连串的举动,章邯渐渐重新赢得了百姓的信任,民众们对于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连带着就是司马欣和董翳,也在民众心目中的印象好了不少。
与其他诸王比起来,章邯他们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他们都是秦地子弟,从出身上就更能得到民众的信任。
再加上几人都是出自秦庭,自然也不会像其他六国的国王一样,对大秦恨之入骨。可想而知,一旦三秦掌权,比起其他藩王,对秦人也会更体恤一点。
总之不论是沛公据秦,还是三秦封王,都比此时的情况好得多,所以百姓们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只盼望项羽快点离开。
鸿门,楚军营。
虽然此刻已是深夜,但军营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四面八方明亮的火把照耀着营帐,将大营照的如白昼一般。
值夜的士兵来来往往,谨慎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与平时值夜时的疲惫不堪不同,今夜他们却是满心欢喜,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在憧憬着美梦。
能让将士们如此兴奋,想来也没有别的原因。楚军士兵比起其他人来说,得到的内幕消息自然更多一些,他们得到统领的保证,就在这几天,他们马上就要动身回去故国了。
巡逻的士卒来来往往,但在军营的正中间,却没有一个人靠近。大营的核心所在,乃是一顶华丽大帐,此刻大帐之中,项羽正与范增彻夜进行着商议。
首座之上,乃是一个身高八尺的伟岸大汉,只见他双目圆睁,瞳有双影,顾盼之间虎虎生威。如此魁雄壮士,不是项羽却是谁人?
与项羽正对着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居巢名士范增。
范增年近八十,身形颇有些佝偻,在高大的项羽对比下,就像一个幼童一般。
但别看他看起来如不禁风,智谋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只要听过他大名的人,无不对他肃然起敬。就是傲然如项王者,尚要尊称老人一声亚父,其他人又何敢造次。
项羽举起身前的酒杯,端至唇旁一饮而尽,得意道:“我欲按功加封,别人都不难处置,只有刘季一人,让我难做决断。如今将他封到蜀地,也算是解了我的心头大患,今后再不用担心他再耍什么花样了。”
范增默然不语,良久道:“将军不杀刘季,实是错着,今日又把他加封,是更留遗患了。”
项羽正在得意间,闻听范增此语,面上露出不豫之色,他端起酒杯再饮一觞,冷声道:“刘季未尝有罪,无故杀他,必致人心不服,且怀王又欲照原约,种种为难,君亦应该谅我。并非我不肯从君!”
范增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在项羽身边这么久,当然知道项羽优柔寡断的性格,所以也不再提刘邦一事,反而是话头一转,向项羽道:“刘季虽为大患,但未尝不可制之,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皆秦降将,最好令他分王关中,使他阻住蜀道,他必感恩效力,堵截刘季,就是将军东归,亦可无虞。”
“好!此计大妙!”项羽闻言,不由得大声叫好。
范增脸上微微颔首,露出微笑,看起来也对自己的计策十分满意。但谁又料得到,世事偏偏不如所料,奈何?
随后,项羽和范增两人又进行最后的协商,将诸王名义,分封领地一条条都定下来,及至东方发白,范增才满意退出……
不同于百姓们忐忑的预测,也不像项羽范增那样理想化的计划,章邯心里早已对接下来的每一步了如指掌,此刻的他,同样在进行着紧锣密鼓的布置。
就在见过曹咎后不久,他马上派人召回自己的两个心腹章平和始成,在这个节骨眼上,咸阳不能出一点问题,他需要让两人坐镇自己的大本营。
在项羽降赵这件事上,章邯并没有向他们透露太多,有些事情过于机密,自己一人知道就可以了。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主动权,所要做的就只是等待,等着戏下之会的来临。
看着夜幕下雄壮的咸阳城,章邯的心里涌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霸气,忍辱负重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到了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了。
他的心里暮然浮现出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对陈胜吴广有用,对现在的章邯同样适用,没有这一次的奇遇的话,也许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但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他就要闯出一番事业。
现在自己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相信接下来,项羽、刘邦,这些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终有一天会被他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