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青廷回到雷家驻使姜国的使馆中,愤怒地坐在椅子上,满脸通红,煞气萦绕,杀人之意一触即发。
突然,一名衣着讲究,华丽迷人的赫赫公子出现在大堂之中。他对雷青廷现在的情况很是了解,雄厚的手掌竟向雷青廷血脉膨胀的肩膀上轻轻地安抚着。他脸带微笑,轻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让雷老板如此激怒啊。”
雷青廷看见此人,脸上紧皱的墨眉顿然松开了许多,但语气当中还是怀有浓浓的煞气。
“可不是姜国商会的那些老不死的,吃了便宜还不买账,见钱眼开。”雷青廷厉声道。
那人笑咯咯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还不了解他们的这幅德性吗?”
可他不知,雷青廷更多的愤怒并不是因为商会的元老,而是拜了柳云开一人所赐。
“大哥您有所不知,这次商会上出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人物,虽然看起来年轻俊秀,可他对商业的掌控能力大出我们的意料。”
于是,雷青廷把他在商会大楼中所发生的一切全然告诉了他声称的大哥——林逸飞。
“能够让你这般夸奖,而且敢跟你对着干的人,想来恐怕不止是商业掌控能力非凡罢?”
“大哥说的是?”雷青廷若有所思,一团又接一团的迷惑不断地涌现在他的脑海里。
任由他风华绝代,料事如神,也不可能在他二十几年的生涯中拼出一片天地来,毕竟这是一个乱世,不少人为了躲避战争苟且偷生,见利忘义。想在乱世之中成长,除了要有妖孽般的天赋以外,还需要有强硬的背景实力。新一轮的家室传承,代表着老一辈的退出,年轻一辈的驰骋。
“我想柳家在姜国,必然不是什么池中之物。”林逸飞坚信道。
“嗯,想来也是。”雷青廷zhong重地点头,沉吟道。
“你派人逐根查探清楚此人和柳家的背景,不容有任何的纰漏。”林逸飞沉吟道。
雷青廷拱手厉声道,“属下明白。”
然后,林逸飞沉气道,“青廷,你为诺克萨斯卖命潜伏在姜国十余年,真是辛苦你了。”
“大哥莫要这说,要不是当年大哥的知遇之恩,我想我现在还是一个在诺克萨斯街头卖艺的小混混罢。”
“眼下我们帝国圣战已经蓄积待发,但最重要的环节还是姜国这边的回应,所以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错失,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
雷青廷这辈子唯一对林逸飞的恭敬是真心的,对于他这种成曾经经历过了沧桑巨变的人来说,义气就是他的生命,义气就是他对林逸飞的忠诚。当年的他,在诺克萨斯街头上为了生计含辛茹苦,每天都必须把自己累得像一头牛一样,他的命运被捏在暴君手里,他每天都被暴君实施专横的拳打脚踢,冷艳辱骂,为了讨好暴君的欢心,自己贬低自身的价值,为暴君卖命,强抢民女。终于令他不能忍受的是,暴君竟然要他把自己唯一的妹妹送上暴君的府中。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要他如何是好,他做不到违背自己的良心,违背自己的道义。他毅然决然地选择带他的妹妹离开,离开这个专制的地方,离开这个肮脏的国家。但世事岂是真如人所料的那般顺利,暴君早就在城外埋伏好了,正等着兔子入网。
他来了,暴君和几个手下突然在林子里冒出来,他们的嘴脸都是罪恶的得瑟。几个手下将雷青廷缠绕住,暴君阴深深地向他的妹妹雷心逼近。
雷青廷面目狰狞,他平时最呵护雷心了,未曾让她受过一点苦,现在雷心却因他而被苦苦羞辱,被人玷污。他恨不得吃了暴君的肉,喝下他的血,用他的白骨祭奠雷心的清白。
雷青廷愤然向暴君冲去,想要做最后的睡死挣扎。但是他只有一身的蛮力,体格粗壮,生性愚笨,又怎能与身怀绝技的暴君对抗呢?他被打倒在地上,鲜血沾满了他的身体和面孔。他还是挣扎地爬了起来,全身不断地抖擞,鲜红色的血还是拼命地往外流。可想不到,暴君轻蔑冷笑,对他嘲讽数落,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肋骨上,要不是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扬起手臂挡住了那一脚,让自己的肋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最终的厄运还是不幸落在他的手臂上,几根骨头爆裂,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陷入了疯狂。他的头整个的被可恶的暴君践踏着,他的脸早就已经分辨清楚那一块是眼睛,那一块是嘴巴。罪恶的人在奸邪地笑,卑微的人,还在继续受尽痛苦和折磨。这就是悲伤和愤怒,它们是永恒的梦魇,但他又有什么办法来迎接梦魇的践行呢?
是他,是他在最后的关头出现了,他看起来和自己的年纪相仿,但他拥有堪比神仙的气质啊。那双碧落的眼眸,俊秀的脸颊,堂皇的神态,雷青廷怎么会把自己与他相提并论呢?他当时还是身怀重伤,但他只用一招就击垮了暴君,暴君死时连他的脸容都没有看清楚,眼皮都没有眨下。
他们获救了,雷心在一棵树下依偎着,她紧紧地扳回自己的衣服,脑海中还是回荡在被凌孽的画面,浑身颤抖,静静的看在黑暗的地下,久久没有发言。
雷青廷只见到一个秀挺的身躯,他拥有风靡万千少女的脸颊,有堪比神仙的气质。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气色,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里,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因为他在一旬之间竟然把暴君所有的手下全然诛灭了,不,这应该叫屠杀,叫杀神的降临。
他向雷青廷走了过来,奇怪的是,他走的很慢,脚步一拐一拐的,先是左脚向前迈进一步,然后右脚才缓缓跟上。左手一直捂在胸前,他是受伤了吗?
林逸飞的语气很平缓,并不是因为他有伤在身,而是他把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泥人”视如蚂蚁,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有的仅仅是竭斯底里的悲伤和狂怒。
林逸飞把披风给雷心盖上,扔了一块干净的布料在雷青廷的头上,让他擦干净脸上的泥泞。随后缓缓道,“你可以选择尊严和安宁。”
“尊严就是自尽,安宁就是折服。”
痛,撕心裂肺的痛。雷青廷脑子里唯一有的感觉就是痛。
要他选择吗?他该如何选择?尊严和安宁都是他想要的,而自尽和屈服都是他鄙视的。在没有把悲伤和狂怒结束之前,谁都不会选择自尽和屈服。
他不断地提醒他自己,你忘了这些年所受的折磨了吗?你忘了暴君对你所施加的种种耻辱了吗?你忘了你的妹妹差点因你而失去清白之躯了吗?这就是悲伤,没有人能逃得过,悲伤是战胜懦弱的唯一途径,只有选择与它奋战到底,才能变得坚强。不然就只会成为悲伤的俘虏者,永远地悲伤下去。
雷青廷迷迷糊糊中看清了林逸飞的脸庞,第一次的感觉是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啊!竟然在自己垂死的关头救了自己,是上天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吗?
但听到他那句如冰山般的冷言后,雷青廷就像被沉重的烧火棍重重地敲了一下,顿时竟然清醒了许多。他的冷言在脑海里回荡,“尊严就是自尽,安宁就是折服。”
对么冷酷的神情,对么残忍的选择,是一死了之,还是屈服一生呢?
雷青廷知道,自己没资格跟他谈条件,唯一的就是给他答案。他的伤痛还是一如此前,只是思考得太深,竟让他忘却了他的痛苦。
“我..我..我选择尊严..”雷青廷在苟延残喘。是啊!他这么多年来都是在遭受着别人的耻辱和折磨,曾几何时他有过尊严啊,那么就让他以死来换取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尊严罢。
“嗯?”林逸飞若有所思,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俊秀苍白的脸还是没有半点血色。
“但是,我恳请你答应我,帮我照顾我的妹妹雷心,她才十八岁,没受过多少苦,不知道世界上人心的险恶,我不想让她受到像我这样的悲伤和痛苦..”雷青廷用尽全身力气把话说完,说着更加伤痛,更加悲伤,几口鲜血不断地涌出口中。他再次倒了下去,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心跳还在,手和脚还在颤抖,他还在哀求林逸飞。
雷心终于动起身来,她想扶起雷青廷,让他感觉好受些。雷心满脸晶莹的泪水,哭声道,“哥哥,不要扔下心儿,不要让心儿一个人..”
林逸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看着雷青廷布满血迹的手掌向他爬来,看着他们兄妹俩人如此深厚的情义。“我凭什么答应你,你没有资格向我讨价还价。还有,你了解我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照顾她,你我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你就放心把你的妹妹交给我了?”
林逸飞语气越来越暴躁,这与他的外表完全不符合。他的话听起来不像是辱骂雷青廷,更像是提醒他,将他的那股悲伤和愤怒转化为生存的规则。
雷青廷在那般状态下,又怎能体会到林逸飞的真心呢?他开始急躁起来,但他又不能开口叫骂,自能选择忍气吞声,颤抖地道,“我知道这样的机会很渺茫,但我也将是一个垂死之人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不知道..我不想..她.她.”
“哥哥,哥哥,你醒醒啊!哥哥..”雷心不断地擞动这雷青廷的身体,不断地呼唤着他,但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