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带着三个嬷嬷还有一行下人面色严肃的入了花厅,对着王妃和庄妃遥遥一拜。
慕容蓁将手中茶盏递给元香,端坐正了身子。
慕容莹和慕容冼没有被赐坐,站了这大半日腿都有些软了,此时也是一扫疲态,精神抖擞的挺直了腰板。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目光炯炯的等着看结果。
管家从嬷嬷手中接过一方帕子,展开来露出里面的一截黑不溜秋像是树根一样的东西和一些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的渣滓。
“娘娘,这是从玉儿住处搜出来的药渣,与她同住的浣衣女也证实玉儿在死之前曾经抱怨过身上疼痛难忍,同浣洗处管事要了几味药后亲自在浣洗处的小厨里熬了药喝下。”
王妃示意将帕子里的东西呈上来看了一眼,问道:“有没有让医士查一下这药渣里可有什么古怪?”
“老奴已经让医士看过了,医士说药渣中并无古怪,也确实有镇痛之效,只是这服药是民间流传的土方子,里面有几味颇为凶险,若是服药之后吃错了东西很容易就会生出毒性来。”
“老奴询问了浣洗处昨日的膳食,晚膳时有一道山菌没有烧熟,导致当夜有好几个人腹痛不止,老奴同医士核实过,山菌之毒确实同玉儿喝得那副药相克,玉儿之死十之八九正是因此。”
听闻管家之言,花厅中人无不发愣,继而茫然的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是一桩谋命案,转眼间就成了一起误食致死的意外,不用说慕容莹慕容冼之流知情人,就连那些不知情的也觉得一时难以消受。
慕容蓁了然一笑,松松的坐回小杌子上。
王妃暗暗松了口气:虽说同样是殒了人命,但这个结果显然比谋命要好太多。
“赵嬷嬷。”
管家身后着藏青色衣裙的妇人闻声上前来。
王妃一脸严肃对她道:“府中丫鬟之事都是由你掌管,此事虽是意外,但也有人为的疏忽在其中,此事交由你去善后,务必将玉儿的后事和亲眷安抚处理妥当。另有府中丫鬟用土方治病的,定要再三警告不得私自乱用药,你这几日从外寻一个医士来安排在外院住,专门负责为府中下人看病,也省得再闹出今日这样的误会。”
赵嬷嬷领命退下,袖手站在花厅中央的管家却又在此时出声,说是还有搜出的东西要给王妃过目。
一张被叠得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纸被呈到王妃手上。
王妃打开来凝目看了几行,忽而变色大变。
“李娘子!”
李娘子吓了一跳,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快步走上前来。
王妃劈手将信扔到她脚下。
李娘子赶紧弯腰将信纸捡起来,一目十行的看完,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来。
这是一张告发慕容冼肆意玩弄女子,滥用媚药的状子,状纸的右下角赫然写着“玉儿”二字,还印着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玉儿那丫头不是不识字吗?是谁替她写得这东西!
王妃不顾风仪拍着身侧的桌案怒吼:“这样的事情又多久了,你这个做母亲的究竟是知情还是蒙在鼓里?”
说知情便是纵容包庇,说不知情那就是糊涂无能。
李娘子只觉得百口莫辩,心里惶惶乱乱成了一锅粥,嗡动这嘴唇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的反应和神情,在旁人眼里看着便是心虚。
孙氏心中一阵畅快。
然而下一刻,王妃却又点了慕容莹的名字。
“慕容莹,你先前与慕容冼对峙时那番话里有话,藏得是不是就是这个秘密?”
慕容莹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丑事竟然不揭穿,反而相互当做把柄来利用,当府里的规矩是摆设吗!”
直到走出万宁阁的大门,王妃拍桌子怒吼的声音好像还萦绕在耳边。
王妃一贯仪态万千,像今日这样的动怒的确是不多见,众人都有些后怕,不由庆幸此事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
李娘子和孙氏就没这样好的运气了。
王妃让众人离开,却单单留了李娘子和慕容冼。
等最后一个不相干的人走出门,万宁阁的守门人立刻将大门给掩上了。
寻常情况下不管怎样万宁阁都不会掩门。
这下事情就不简单了。
慕容莹姐妹俩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心里却忐忑不已。
慕容冼会不会说出什么对她们姐妹二人不利的话来?王妃又会不会因此事对她们的品行有所疑?
倘若真因此事影响到明年的大选,她们又该如何挽救?
无数的问题一下子涌上来,千头万绪,揉成了一团乱麻。
慕容莹惶惶不安之际求助一般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孙氏,却见孙氏脸黑得如乌云压境一般。
慕容莹心里顿时心里更没了主意,六神无主的唤了一声:“娘!”
“闭嘴!”孙氏恶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见两个女儿都是一副窝囊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没好气的对她们冷言道:“有什么回去再说!”
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隔墙有耳,像这样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早晚一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容蓁带着元香路过慕容冼住得竹息院时,数个小厮正在里面搜东西。
管家束手站在门口,对着慕容蓁行了一礼,慕容蓁微微颔首还礼,随意扫了一眼便径直走过去了。
半路上却又碰见了颓然坐在湖边石凳上的慕容葭。
慕容葭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含糊的跟慕容蓁问了好。
慕容蓁安慰她:“慕容冼的品性你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了解,不必太担忧。”
慕容葭的眼泪差点急得落下来:正是因为对慕容冼的品行了解到不能再了解,她才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慕容葭身形如秋风中树叶一般摇摇晃晃的走了远了,慕容蓁偏头问元香:“最近可收到谁的名帖了吗?”
元香摇头说未曾。
未曾?
慕容蓁拈着一片树叶不语。
记得她还卧病在床时,何漱玉好像提起过:这个月约了她和徐怀瑾一起到城西看梅花的。
眼下已经快到了月中,何漱玉的名帖却还没到,是她临时有状况约不了,还是因为上次探病的事不敢出头了?
不就是给了徐怀瑾个难堪吗,何漱玉有什么好避嫌的,莫不是她们五军都督府也在极力巴结徐怀瑾家的相府?
这可就有意思了,历朝历代的皇帝可没有一个喜欢自己的文臣和武将之间有瓜葛的,他们这是明知故犯呢,还是私相授受?
慕容蓁摩挲着鬓边的头发无声的笑了,吩咐元香去取名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