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双坐到她床头。
“我来给你送点药膏和吃的,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没想到你自己醒了。”
她伸手摸了摸玉儿松散的头发,叹了口气:“你还好吧?”
玉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埋头在她腰间嚎啕大哭。
云双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咱们做丫鬟的就是这样的命,有主子撑腰便是好日子,若是哪天主子不要了,送去给旁人糟蹋又能如何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玉儿哭得声嘶力竭,云双也是心有戚戚,抚着她的后背红了眼眶。
等玉儿哭了好一阵才累得止住了眼泪,两眼肿得像桃儿一般,抽噎着对云双道:“多谢你来探望我,内外院规矩摆在那,若是被人发现你偷偷到了内院只怕要受罚,快些回去吧。”
云双低声道:“姐姐以为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吗?若非有人默许,云双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踏不出禁门半步啊。”
玉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云双俯下身,悄悄在她耳边道出一个名字。
“你——”玉儿猛得瞪大眼。
“你是郡主身边的人?!”
惊讶过后,玉儿很快就反应过来:“是郡主要你来招安我的吗?”
她这个词用得着实可笑,云双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玉儿姐姐,如今你已经被大小姐和二小姐从内院赶出来了,还上过慕容冼的床,说是‘招安’似乎有些不妥吧?”
玉儿被她的话讥讽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将手中的药膏瓶子狠狠掷在地上,声嘶力竭道:“你给我滚!”
云双适时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飞溅的药膏。
“我可以当做今日没来过,但姐姐就能当做昨夜的事情没发生过吗?昨夜慕容冼是如何折磨你的,难道你打算就在这样忘记吗?你忘得了吗?!”
玉儿捂住耳朵痛哭失声:“你住嘴!住嘴,我不想听!滚!”
云双毫不惧怕的往前一步,强行将她捂住耳朵的手拽下来,平静的与她对视:“我马上就走,但在走之前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你娘的痨病已经有人找大夫去给治了,大牢那边也疏通好了关系,最迟不过十日你兄长就会被放回家。”
玉儿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你骗我……”
云双却反问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骗?”
玉儿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云双放开她的手臂,任由她像失了全身力道一般软软跌倒在床榻上,低头俯视着她道:“离开内院前二小姐对你说得那番话,你可还记得?”
玉儿猛得抬起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在!
云双笑笑,云淡风轻道:“你莫要忘了,谁才是这府中真正的主子。”
郡主!
芳华轩里有郡主的人?!
玉儿只觉得一阵心惊胆寒,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的云双,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失控和狂怔,脸上要哭不哭要怒不怒的表情很是滑稽。
她不再发疯,云双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玉儿,咱们都是一样苦命的人,我在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郡主,现在这个选择同样在你面前。你可以拒绝,但有句话我却不能不说——没了你,郡主还有许多人可选,但失了这次机会,你还有谁可依靠?”
云双从衣袖中拿出另一瓶备用的药膏放在她枕边。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
从浣洗处回来,云双遮遮掩掩的去了一趟蘅芜苑,将今日同玉儿的对话同慕容蓁说了个大概,又提起了慕容冼。
慕容冼有个宋姓的同窗,出身并不高却极为擅长交际,同许多京中豪门公子哥都颇有交情,近些天来慕容冼一直同这个宋生厮混在一起,说是出门去与同窗探讨学问,但回来时身上却都染着一股奇怪的香气,闻着却又不像是女子的脂粉香味。
除此之外慕容冼似乎还有了一些新的癖好,云双虽未曾领教过,但从玉儿所述和她身上的捆绑伤痕来看,慕容冼的习惯比起从前来的确大为反常,好像是服用了什么药物所致。
慕容蓁从前在宫中时也听说过不少床笫之间用得熏香和迷药,萧煜本人就非常喜欢用一种迷药,那种药每丸只有小指甲盖一般大小,火红如同血滴,服下去之后整个人都像坠入了迷蒙不醒的幻景中,时而温柔如水时而暴戾残酷,前世她曾在侍寝时被绑在龙床之上往私密之处滴过热蜡油,也有嫔妃被沾过盐水的鞭子鞭打过胸乳和后背的,侍寝之后往往伤痕累累,需要卧床静养许多日才能恢复如初。
慕容蓁猜想慕容冼定然也是用了类似的迷药,不少男人都喜欢这种东西,像慕容冼这样的风月老手定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新鲜。
云双不曾知晓这些东西的厉害,慕容蓁也无意同她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她不必理会。
“那种药从来都是最伤身的,慕容冼自己找死,你又何必管他什么时候作死,由他去就是。”
云双巴不得慕容冼哪日暴毙横尸,自然不会去关心他的死活,只是对玉儿是否会归顺颇有些担忧。
慕容蓁不以为然,施施然吹开浮在杯口的茶叶,浅浅抿了一口。
“她的事不必你操心,你只管在慕容冼身边待住了就是,难道除了一个玉儿我就没有旁人可用了?”
云双被她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默默的行礼告退,等她走后元香才低低开口道了一句:“郡主,大小姐那里果然派人出去配了些药回来,进出府都是遮遮掩掩的,想必不是明路。她们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不会,她们不敢。”
熬过今年就是大选,慕容芊几乎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了大选上,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这样的风险。
“她们怕得不过是玉儿将知道的那点东西给抖出来,害命风险太大,她们最多会退而求其次让玉儿变成个废人罢了。”
玉儿那丫头大字不识一个的,若真是被毒哑了,就算知道再多东西也没有用处了。
“那咱们要不要把涵春阁送去给玉儿的药调一调包?”
慕容蓁想了想,道:“那就换成一品红吧。”
这两样都是无色无味的药,搀在粥食中一样看不出来。
元香被她的话惊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如果说大小姐她们准备的药会让玉儿变成废人,郡主让她调换的这个一品红,可是会取人性命!
难道是她会错了意,郡主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留下玉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