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红袖纵身跳崖,她以为她死定了,老天又跟她开了个玩笑,她没死。
醒来已是七天之后,路红袖强撑着身体起来,看清了自己的所在,是个较为宽敞的木屋,里面只有一些家用的道具,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只有床头挂着一幅字,“若问杀生何,只因心中恨”。
走出屋外,便见屋前开满了紫色花朵,花香传入鼻中,初时还觉香甜,可过不多久就觉口中一阵苦涩,忍不住去捂鼻。一个美貌妇人就站在花海之中,似笑非笑地看着路红袖,“这花叫负情花,只在严冬开放,初闻是香的,随后就苦了。你是怎么摔下崖的?”路红袖不答话,只是看着这妇人,这妇人也不觉冒犯,又问:“被人逼的?”路红袖还是不答话,那妇人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笑了一下,“你心中有恨,那我就没救错人。”
路红袖说话了,“我没恨,多谢你相救,我要走了。”
“走哪去?”妇人拦住路红袖,“我这碧幽谷从来只有一个人能进出,那就是杀生姑姑。”
“杀生姑姑是谁?”路红袖问道。
“杀生姑姑就是我。”
路红袖急了,“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杀你干吗?我要杀你,何必救你?你心中有恨,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报仇。你随我习武,什么时候出师,什么时候就能离开。”
“我不会拜师的,你死了心吧。”
“那就不要拜师,不过这武艺,你还是要学的。不然,你就一辈子待在这里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孰不知,当晚没有死的不仅是路红袖,还有那个乞丐。当时他确实是身中数刀,奄奄一息,那帮人以为他咽了气,就没再管他,就在他们走后,乞丐被一个路过的人给救了。
乞丐在黑暗中昏睡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脑仁胀痛,悠悠醒转过来,睁眼看了一下,就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他见地在他头顶,林木树冠倒悬生长,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怀抱一把刀,仰着头看着他。乞丐忽然一惊,脑中有些清醒,他被人吊悬在树上了,挣扎了一下,双手也被绑了。
乞丐常年受人欺辱,久而久之,变得极其寡言,以至于别人都以为他是哑巴。现在也是一样,他被人倒着吊了起来,常人肯定要喊叫,但他一声不吭地看着那个看着他的鬼面人。两人注视了一会,那个鬼面人先说话了,“哑巴?”乞丐不说话。
鬼面人点点头,“你不是哑巴。你能说话。”乞丐还是不说话。
“我救了你,你难道就不感激我一下?你要是不说话,我只能杀了你了。”
乞丐能在雪夜中勇救路红袖,不顾自己性命安危,就见他不是寡恩薄义之人,他嗫嚅了一下嘴唇,声音嘶哑,说道:“谢谢你救我,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鬼面人一听这话,反而没了先前的语气,冷笑连连,“给你放下来?你知道我救你,浪费我多少名贵药材。”
“既然这样,你干嘛还要救我?”乞丐疑问道。
“那是因为我从没见过比我还丑的人,我觉得我够丑了,只敢戴着面具示人。你倒好,连遮掩一下不肯。所以我就想救活你,问问你。”
这是什么理由?说乞丐丑,这个乞丐自己承认,他小时候得过麻风病,大难不死,却也留下一脸的疮疤,那晚又被那些人在脸上砍了几刀,添了几条虬结扭曲的刀疤,确实丑到令人心惊。丑陋一直是他的心结,当初在戏班后门,路红袖对他那般好,他心中感激,却仍然不敢让她看他的脸。但这鬼面人却说因为他丑,才救了他,这真是好笑,却也戳中了他心中疤痕。
乞丐也是个心理扭曲之人,大喊道:“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可不怕。不但如此,谁敢看我,我还要杀了谁。”
“好!好!”鬼面人连叹两声好,“我问你,杀过人没有?”
“哼哼,何止杀过,我手下人命过百,今后我还是要杀,杀光这世人。”
“放屁!”鬼面人骂道,“什么人命过百,我看你一个也没杀过。你骨节不粗,手无磨茧,分明没有武艺。”
“谁说没有武功就不能杀人了?”乞丐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再放屁!”鬼面人突然抽刀而出,乞丐只觉白光一闪,自己脸上一痒,便有血溢出面皮,倒流到额头,又顺着发丝滴落到地上。
鬼面人嘻嘻一笑,问道:“我这招春风拂面,快不快?痒不痒?”
乞丐此刻恨极了这鬼面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快个屁!痒个屁!”
鬼面人见乞丐生气,反而对他的触犯之语毫不在意,只问他,“我这刀法,你想不想学?”
“不学,什么狗屁刀法,不学!”
“你又放屁!”鬼面人这次倒是显得很不满,“你分明想学,嘴里放屁,说不想学。说,你到底想不想学?”
乞丐自然是死硬到底,那鬼面人连问几遍,乞丐后来干脆不再理他。鬼面人见乞丐如此顽抗,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洒在乞丐的几处刀伤上,“我这噬蚁粉,滋味可不好受。我问你,学不学?”
初时,这噬蚁粉洒在伤口上,只是觉得麻痒,反而还有些受用,但渐渐地这种麻痒感逐渐扩散至全身,且逐步加重,就像是万蚁噬身,从骨子里开始发痒,让人恨不得抓烂自己的皮肉。乞丐仍是苦苦支撑,斗大的汗珠不住地掉落地上,却还是不肯答应。但是到了最后,噬蚁粉的功效完全发挥了出来,乞丐只觉得自己像是皮肉脱骨,五内俱焚,整个人痛苦地就像是一只被人从水中捞出的河虾一样,不停地缩身弹身,拼命挣扎。
乞丐只希望自己快快死掉,或是昏过去,但偏偏都不能如意,这次他真的撑不住,口中狂呼乱叫,“我学,我学,放过我。我学了。”
鬼面人哈哈大笑,斩断他右手中指,“噬蚁粉无药可解,行于心包经,唯有断去中指,放出毒血,才能救你。”
乞丐怔怔看着自己被斩断的中指,满脸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