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莲璇自从救醒了韩潇海,经韩父一宣传,整个扬城的人都知道了有江莲璇这么一个得道高人。这几日,江莲璇在城外的草庐中来了很多人,有的是慕名而来,拜访一下,有的是想让江莲璇医治疑难杂症,还有的是想来拜师学艺,江莲璇统统拒绝了,最后干脆闭门谢客。世人多是重名重利之徒,诚心诚意的没有几个。
然而今日,江莲璇却是心中似有所感,将戾镇海唤来,“今日有人要来,若是奴仆之流,就放了进来,若是锦衣华贵,就说我正在坐定,不方便见客。”
“是,真人。”戾镇海作揖离去,走到屋外,执起钢叉,如门神一般站在那里。
果然过了一炷香左右,就有一行人上了山,穿着打扮皆是布衣,到了近前,戾镇海问道:“你们是何人?所来何事?”
领头的是一个老丈,躬身说道:“这位壮汉,我们是扬城侯府的下人,领主母之命,前来邀请江真人过府一叙。”
戾镇海听他们是奴仆一流,便放他们过去,指着草屋说道:“真人有命,今天奴仆之流可以见她,你们进去吧。”
老丈谢过戾镇海,便让身后之人在原地等候,自己进了草屋去见江莲璇。一进屋中,便见江莲璇盘坐于一蒲团上,双目微眯,右手结印,左手托掌,神情凛然,看着确实像是一位得道高人。
“江真人,有礼了。”老丈躬身行礼说道,“小人奉主母之命,特来请江真人过府一叙。”
江莲璇把眼一睁,“哪家府邸?”
“我家主人是黎县男爵,姓侯。”
江莲璇笑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老丈你先行回去复命,就说过了午时,贫道必然亲自去贵府拜访。”
老丈得了回复,就不再多说,退出草屋,带着等在原地的人回去复命去了。
江莲璇又把戾镇海叫进屋中,吩咐道:“今日过了未时,你就去西城门等我。”
戾镇海疑问道:“真人,这是要走了吗?”
江莲璇点点头,并不说话。
戾镇海又说道:“未时之后,天色渐晚,为何不再多留一晚,明早赶路。”
江莲璇只说了一句,“缘了何需留?”
戾镇海还是不明白江莲璇的意思,但既然真人发话了,自己去做就好了,是以也没有再多问。
过了午时,江莲璇出现在了侯府门前,这府门前有两个小厮,早就得了吩咐,一见门前出现一个坤道,便知道这是自家主母等到现在的正主。两个小厮赶忙迎了上去,笑道:“真人可算是来了,快快里边请。”说罢,领着江莲璇从正门进去。
江莲璇笑道:“贫道山野之人,如何当得起如此大礼。”
领路的小厮笑着说:“这是主母特地吩咐的,一定要请真人从正门进去。”
江莲璇莞尔一笑,不再说话,跟着两个小厮进了后院,到了一处水榭亭台所在,两个小厮让江莲璇在此稍等一会,就退了下去。江莲璇往这四周看了一看,见这水中种满了莲花,只是此时已是秋天,莲花早已谢去,而莲叶莲梗也是衰败不堪。
江莲璇心中有些惆怅,咏叹道:“秋风开出金香桂,何苦煞去百花艳。”刚刚吟出这两句,身后就有一人接道:“可怜满池六月花,又待何时再相逢。”江莲璇一回头,见是一三十如许的美貌妇人,这妇人一见江莲璇就喜极而泣道:“小姐真是你!”
江莲璇也认了出来,“甘莲,是你吗?”
甘莲跑了过来,抓住江莲璇的手,“小姐,是我啊!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老爷夫人他们,”说到这里,又哭了两声,“在五年前已经仙去了。”
江莲璇拍拍她的手,“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必太难过了。来,我们坐下说话。”说完牵着甘莲坐了下来,好好端详一番,二十年过去,甘莲确实有些老了,不过仍然风韵犹存。
甘莲擦了擦眼泪,见江莲璇看着自己,破涕为笑道:“小姐的样子还和二十年前一样,看来确实是修道有成。”
江莲璇不置可否,问道:“我还未问你,你怎么嫁给了侯逵了?”
甘莲叹了口气,“当日侯逵他们兄弟二人与我们分别后,就径直去了京都,找到江尚书,给他看了信和玉佩。江尚书就把他们二人安排在了镇南军中做个小武官,后来二人也是累功升迁。至于我,老爷夫人认我作了义女,嫁给了侯逵。唉,就在去年,侯逵也战死了。”
“侯逵死了?”江莲璇显得惊讶,但随即问道,“那他生前待你怎么样?”
“他生前待我还是不错的。”甘莲安慰地一笑,“他知道我原是扬城中人,就在扬城买了宅子,在此安家。只是他常年外出征战,海儿就从小跟在我身边,受我影响,变得喜爱读书,不爱武事,只这一点,他不太高兴。依他的说法,此时天下未合,男儿功名要在马上取。”
江莲璇呵呵一笑,“取天下要在马上,治天下却要在马下哩。这天下已经乱了十年了,还能乱多久?我那甥儿爱读书,那正是好事啊。”
甘莲听到江莲璇肯这样说,心里也很是高兴,笑着说道:“还是小姐看得透,他们那些武夫只想着百无一用是书生。对了小姐,你可还记得那寻花楼的柳霜霜?”
“你是说咱两女扮男装,去的那家青楼?记得,我记得当初我还想让她跟我回府呢?”
这话一说出来,俩人都是会心一笑,甘莲又接着说道:“她现在是陆夫人了。”
“什么?”江莲璇有些惊讶,“陆广真的娶她了?”
“是啊。当年剿灭云羌三十六寨,就是陆广和侯逵打的先锋,之后陆广特地回到寻花楼找到柳霜霜,第二天就八抬大轿,广宴宾客,把她娶回家了。”
江莲璇叹了声“想不到”,这想不到,既是想不到柳依依有了个好归宿,又想不到陆广是如此重诺之人。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江莲璇见时辰差不多了,就打算告辞,甘莲却是不肯,千请万求,让江莲璇哪怕留下一晚,都不能打动江莲璇执意要走的决定。没有办法,甘莲让下人拿来许多银钱送给江莲璇,江莲璇还是不肯收,无功不受禄。
最后江莲璇辞别甘莲,出了侯府,未时一刻到了西城门,与戾镇海在斜晖之下,向着西方走去。